月破(1)
虽说还是初秋,但吹在人身上的风已经带了几丝凉意,再加上淅淅沥沥地飘了大半天的小雨,这更加重了空气中的那股寒意。
沈幼安拢了拢身上半旧的褙子,努力跟上前头赵妈妈的脚步。
这将军府极大,目力所及之处皆是雕梁画栋,奇花异草,无一处不雅致,无一处不讲究。哪怕在来之前沈幼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历其中,恍惚间,还是觉得自己置身于仙府之中,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没见识,沈幼安尽量目视前方,只留几抹余光偷偷地打量着四周。
沈幼安正走得仔细,谁知,突然从侧面撞过来一股力,伴随着一声惊叫,沈幼安闷哼一声,姿态极其不雅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身上那件只有重要场合才穿出来的褙子也脏了大半,但顾及可能会失礼,沈幼安来不及心疼这褙子,连忙挣扎着从地上起来。
待沈幼安站稳,先前发出惊叫的那道声音立马语带斥责地说道:“你这新来的怎么这般没规矩,撞着人了也不知道个歉,若这毛病不改,日后管家定将你逐出府去。”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让本就无措的沈幼安更加没了神,但旋即,她反应过来这件事错在对方。
她瞧着对面说话的少女面色娇艳,身上那套红色襦裙与之相比也硬生生的逊色了几分,这般姿容和服饰放在沈幼安从小生活的地方那可算得上是天仙般的人物,即便是当地县太爷家最受宠的姨娘也没法比。
在来之前,赵妈妈已经将府上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番,面前这少女想来应是她某个妹妹,于是沈幼安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妹妹,我……”
“妹妹?谁是你妹妹?”少女脸上写满了不满,上下打量了一眼沈幼安,略带嫌弃地说道:“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净想着攀关系!”
沈幼安的脸被那少女盯得青一阵白一阵,辩解的话在嘴边滑了几圈,但最终却无力地发现自己与她相比,确实算是个“土包子”,毕竟她这个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哪怕再金贵,可也是在外流落了一十四载。
这么长的时间,北方又多尘土,再好的珠玉也会蒙尘,更何况她沈幼安也算不上是什么珍宝,按她养母的话来说就是个“便宜货”。
只是没想到,她在养父母家不受待见,到了亲生父母这儿依然要受白眼。
沈幼安的心沉了沉,知道自己是将军府嫡女的那股兴奋劲也凉了下去,现下更多的是不安和茫然。
不远处的赵妈妈将两人的争端都看在了眼里,见这边没了响才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扫了一眼少女,淡道:“彩袖,你这丫头如今倒是越发的牙尖嘴利了,只是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这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将军府嫡女,你若是再不收敛些,日后被赶出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训斥的话虽是对彩袖说的,但沈幼安明显能感受到赵妈妈的眼神一直盯着她这边,那眼里的训斥意味甚至比话语中的还要更浓些。
彩袖听了这话,神色间倒没多少惊讶,但还是对着赵妈妈做出了一番毕恭毕敬的神态来,只是嘴上还不忘辩驳道:“赵妈妈,可这事也怨不到我身上,实在是——”
她看了一眼沈幼安,接着道:“大小姐这副样子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沈幼安抿紧着唇,捏着衣袖的指节已然泛白。
赵妈妈将沈幼安的神态尽收眼底,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里的指责都尽数冲向了彩袖:“不管大小姐怎么样,那都不是你一个下人能枉加评论的,虽说你现在是表小姐跟前的人,但这里还是将军府,况且你先前也在大夫人身边服侍过,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下人?
虽然刚才便隐隐有了猜测,但沈幼安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少女会只是一个丫鬟,这下直接被赵妈妈点了出来,沈幼安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犯了多丢人的错处,也难怪刚才彩袖低头时会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沈幼安微微挺了下背脊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但脸上还是臊热了起来。
赵妈妈是老夫人跟前的人,也不知这事到时候会不会传到老夫人耳里,若是老夫人知道了,会不会嫌弃她蠢笨无礼?
这个想法一起,沈幼安立马偷眼朝赵妈妈看去,好在赵妈妈面色平静,像是根本不在意一般,倒是对面的彩袖,虽被训斥的微低了头,但半露的面色还是显示出她正兀自忿忿。
赵妈妈说完后便不再多语,而是重新看向了沈幼安,那眼神里隐含着某种催促之意。
沈幼安松开紧抿的唇,想为刚才的事找个补,但一时之间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来之前好友告诉过她,这些将门侯府的规矩最是繁重,无奈好友只是个县太爷之女,还是个姨娘生的,实在是帮不了她什么。
沈幼安回忆了一番好友和自家丫鬟的相处模式,斟酌了一下正打算开口,这时,从西侧的□□传来一道声音,轻柔如花上晨露。
“赵妈妈教训的是,彩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