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山大川，落入鹰隼的眼睛。

这年是高阳十八年，秋。自高阳十七年时起，纯教兴起，匪首张顺宣扬天地长生，祸乱一方百姓，竟波及八州。今上遂命王震，韩康二位将军剿匪，又令南山王月暄领兵北上，与二将共破残贼。

三军合兵曲城，叛乱将平。

星夜茫茫，曲城郊外，两批人马疾驰奔腾，几次擦肩而过。

稍落后的一队明火执仗，眏出一个红衣女子修长的身影。

驱使一匹红棕骏马的女子单手握住缰绳，反手摘了背后的雕弓，稍落后了同行的人几步。她腰马合一，拈弓搭箭，肩背挺直，对准了前方一个身披盔甲的男人。

那男人在一众残余部下的护送下忙于逃命，忽觉心底不安，不自觉回头看去，却见明灭的星光下，一双浅金色的眼睛埋在浓墨似的夜色里，像阴冷的毒蛇。

他一部络腮胡，长相粗犷，风尘仆仆，眼底却难掩惶惑，这就是此次纯教贼众的渠魁张顺了。

满拉长弓的月绯面无表情，她微眯了眼，箭羽应声离弦！

前方爆发出一迭声的惊呼，张顺坠马身亡，后赶来的追兵切瓜砍菜般斩杀追随他逃命的残贼。张顺一死，持续两年，波及八州的纯教匪祸才算真正结束。

月绯一手提弓，徐徐策马，赶至张顺的尸首旁，她居高临下地看过去，神色淡漠，见那红白箭羽已深深没入徐恩眉心，适才一笑。

月绯跟随她父亲北上平叛，她第一次真刀真枪的上战场便在最后亲手杀了匪首，不可谓不得意。

只不过，这件头功能否算到她头上还要另说。

“王姬，大王可是要抓活的。”

奉命领兵来追杀张顺的潭平将军虽见木已成舟，还是忍不住说。

月绯跳下马来，遥遥一指远处的堤口，说：“若无我在，岂能轻易拿下张顺，难道待他渡水而去，逃之夭夭不成？”

潭平无奈。

话虽如此说，但月绯此举究竟为何，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

月绯有自己的打算，她不再多言，张手唤道：“池鲤！”

一蓝衣女子闻声从人群中闪出，默契地接过她手里的长弓，又撑开自个儿手里的麻布袋。

月绯从靴上拔出匕首，在手里掂了一掂，周遭的军士很快垂目让开。

这把狼头匕首名叫隐刺，是月绯的一件及笄礼，削铁如泥，锋锐无比，她手拎匕首，信步上前，踩住张顺的肩，举刀割了下去。

月绯动作娴熟，很有技巧，血珠虽溅出些许，然无伤大雅。

不几时，月挂中天，映得今宵明如白昼，如此凉夜下，月绯白皙的脸像质地坚冷的瓷器，她抬臂一拭脸上的红迹，将那颗滚圆的头颅扔给池鲤。

池鲤淡定接住，细致地收好，转头系于月绯马上。

月绯显然比刚才快意了许多，她弯起眼，对周围人略一颔首，平易近人地说：“星夜追击，此番真是辛苦诸位了，待回营，我定禀明父亲，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