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月绯的爹是南山王。
月氏世代镇守南郡,封王是在大周元朔年间,她家五代袭爵,至今已有近二百年了。
南郡巫风盛行,崇信神明,月氏作为王族,又兼神族,有一双异于常人的浅金色眼睛,大祭司说,这是神明血脉的象征。
月绯心里不太信,但嘴上常信誓旦旦的谈起神明血脉。
大军班师回朝,营中显得嘈杂,月绯吁的一声,纵身下了马,一袭火色红衣,大步流星,穿梭其中,一路逼近中军帐。
守在幄帐外的兵士不及通传,月绯已自行走入。
她爹爹南山王并不在此,否则月绯也没这么大胆子,敢擅闯中军。
军帐里坐了个人,是名年轻男子,看他模样装束,应是还未及冠,这人穿了一袭天青色长袍,两袖流水似的堆叠在膝上,手里端着本书,一派岁月静好。
月绯翻了个白眼。
他察觉到月绯来,慢慢搁下书卷,露出张极俊秀的脸。
他生得好,眉目疏朗,风姿都美。一双潋滟的眼,尾睫微挑,冷漠又多情,眸光色淡若水,真应了郎艳独绝这话。
这便是月绯同父异母的哥哥秋朗了。
他不姓月。
月绯看着他乌色的眼睛。
秋朗避开她的目光,略一颔首,起身要走,显然是不欲与之交锋。
月绯却挡住了他的去路,她眼含探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秋朗的生母是西川优伶,她只看他的脸,也大致可以想象到那个女人的美丽。
秋朗没被记入族谱,一是因为他的眼睛,祭司们不愿意接纳他,二是因为南山王,他们有权有势的父亲迟迟没有表态。
依照父亲对秋朗的爱护,这不免有些奇怪,眼下秋朗已经十九了,等明年他及冠,又会如何?
“哥哥。”
月绯皮笑肉不笑的。
秋朗悚然了下,极快的看她一眼,又避开。
“听说清都那边圣旨已经下了,要召爹爹入京辅政呢。”
“是。”
他矜持的吐出一个字。
“爹爹还要为你谋一个从五品骑都尉的官职?”月绯接连说道。
秋朗抬起眼来。
他说:“我不需要。”
“爹爹已决意要给你,你自然可以说不要。”
月绯意味深长的说。
“只不过你身无寸功,何以服众?”
两人隔着几步远,月绯蓦地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他。
“送给你。”
她说。
秋朗下意识接住。
他低头一看,面露惊愕,立时脱手把手头的东西给扔了。
张顺的头骨碌碌滚出来,大张着嘴,吐出舌头,死不瞑目,惨,但滑稽。
月绯就是故意摆成这样的。
秋朗看到这荒诞的一幕,好看的脸上现出菜色。
月绯抬脚抵住滚过来的脑袋。
她笑。
“哥哥好叫人伤心,妹妹我星夜兼程,好容易为你抢了一件头功,你怎得扔了?”
“我不要!”
“这本不是我的东西。”
秋朗的语气重了很多,话也变多了。
“你总是这样说。”
月绯嗤笑了下。
她忽然面露恨意,恶狠狠的说,“那你倒是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啊!”
秋朗退后半步,眼睁睁看她摔帘子走了。
没了支撑,张顺的大脑袋又骨碌碌滚过来,秋朗面色难堪的低头看去,伸一伸手,又缩了回去。
这军帐和那女儿是谁的,就让谁收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