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危机感，燕居北一秒都不带迟疑，抬剑去抵。

却是万分吃力，其实箭来的狠厉程度都不及先前的十分之一。但是，燕居北双脚发力撑着地，以她现在的状态，只能勉强撑在原地，半分都拨动不得。

“留仙箭！”，还是施褚华率先反应过来，一时间声音都有点变调，便要上前直接用手握去，左右阻了它也不过是散掉修为，却是握了个空。

那个瞬间彷佛天地都无声了起来，施褚华只眼睁睁看着箭破开剑，直直没入燕居北胸膛。可到最后，她也没往后退半步。

当燕居北撑不住，开始往下倒的时候，孟平成才终于反应过来，想上前一步接住她，却双脚发软，自己绊倒了自己，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

手脚并用慌忙着去到燕居北头偏向的地方，手浮在半空半天也不敢落下，燕居北勉强扯开笑容，“哥”

像是被喊醒了一般，孟平成稳着手掏出一只发簪，上面停留着一只银蝶，孟平成将它送去箭端沁出的血处，蝶儿颤颤巍巍，怎么也够不到血。

燕居北想抬手握住孟平成的手，想叫他别抖，别满是泪水。手却使不上劲儿，脑子里也是昏昏沉沉。

施褚华也蹲了下来，拼命往燕居北体内传着灵力，燕居北这才感觉好了一些，知道施褚华定是在心里责怪自己，“记得……赔……剑”

余光瞥见自己选的剑，断裂的那一半安安静静躺在草地，燕居北手指下意识动了动，抚了下手里的剑柄，带着些可惜，“哥”，又缓了片刻开口，声音几不可闻，“剑……断了”

“没事的”，银蝶终于落在了血上，孟平成哭笑着脸，像才刚找回了声音，“没事的”，小心握住燕居北的未拿剑的手，“会没事的”。

燕居北感受到虚空的拉扯感，想要再次开口的瞬间，坠入一片荒芜。

孟平成只感受到被握着的手一紧，而后一空，银蝶与燕居北一同散成细碎的光末，流光溢彩，像极了那晚的焰火。

一旁沈九歌猛地一口血吐了出来，“阿九”，石无敛刚想上前，却被沈九歌止住了。

鲜血止不住从嘴角往下流，石无敛只得焦急地等着，终于，沈九歌放下了手，靠倒在石无敛身上，“东南，苏家”

前后不搭的两个词，却是在场稍稍知道些的，都听懂了。

孟平成收好簪子，捡起两段剑，正了正仪容，与之前相比，竟是意外的平静，对着石无敛同温识初躬礼，“平成自请前往苏家，一探究竟”

“等等”，沈九歌指着一处，“把那人带着”，一个人不受控制地从那里走了出来。

“谢过九歌姑娘”，孟平成看向那人，招手来两人压着，领着他们往东南去了。

一行人就这么看着孟平成走远，谁都没有上前阻拦，石无敛收回目光，只多派了几个人跟着，又先将洛清酒她们安排回去，转头看见施褚华还站在原地，“施公子”

“我……”，施褚华看着孟平成远去的身影，又看着被抬走的昏倒的洛清酒，现场有条理的让人发慌，“那位公子，他……”

“你便当这是我们城的秘密”，石无敛倒无遮掩之意，“想为温燕报仇，总难免要付出一些”，目光悠悠停留在远处，“既然温燕叫你赔剑，你便只需赔给孟平成”

石无敛说完，看了眼施褚华，便搀着沈九歌上了马车，也回府去了。

马车上，沈九歌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接过石无敛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看来回去得好好补补了”，还不忘打趣自己一下。

“寻苏家便就算了”，石无敛多半也猜出来了，只是，“何必再把这段记忆蒙蔽了些”

沈九歌还有些虚弱，仰靠着马车的椅垫上，明明脸上带着笑，却透露着股真切的难过，“我感受不到燕燕的连接了”

是的，沈九歌是能感受到城里所有人的连接的，她是远比枕石城还要早的存在。换句话说，她与城中的一切相互牵连，互相连接。

没有连接，则是再无此人的意思，“不蒙蔽，清酒、孟平成还是那个施褚华，你要他们谁先疯一个吗？”，沈九歌语气不是很好，说完，车厢内一时有些静。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被石无敛捂住双眼，“歇一会吧，你心里也不好受”

沈九歌一愣，一时也顺着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才又开口，“燕燕才不到十五，怎么样都不该是她的”

石无敛叹了口气，坐过来环住沈九歌，轻轻拍了拍，“先不想这些，你现在太累了，睡会儿吧”

事情其实很明了，历年来，每一位城主，只会有一位夫人，苏家姑娘苏茹玥爱慕温识初许久，偶然起了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才酿此大祸。

孟平成也不欲多说，直直就要把剑尖掷过去，却被打偏了。

“不可冲动”，石无敛拍了拍孟平成的肩，“你先去吧，此事我会给你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