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
梦会影响一个人的心绪,这点毋庸置疑,容嬅第二日晨起,也是蔫蔫的,眼下乌青。锦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事关承慧太子的事,目前没有法子解决。她涂涂抹抹了许久,才堪堪遮住容嬅眼下的乌青。
因脚上有伤,容郇特许公主府的马车在紫宸殿后门停下。随后,锦书托着容嬅走向正门。
恰巧遇到了同样来紫宸殿的魏玠,他身着绛紫色官袍,气定神闲,眉宇间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憔悴。
“公主的伤如何了?”魏玠先开口问。
“没有大碍。”容嬅答到。
“此行可还顺利?”魏玠放慢脚步,从远处看来,只不过是长公主和魏中书凑巧走到了一起,并不熟稔。
“自然。”容嬅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差事上,她从不含糊。“还得向中书道谢。”语气很是诚恳。
这话却不是魏玠想听的,目光触及容嬅,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别过头与容嬅一同走到外殿。
三保守在殿外,远远瞧见容嬅和魏玠,人还未到,就领着一帮小内侍站成一排,待他俩到了,齐刷刷行礼。
“进德呢?里头有谁?”容嬅先问。
外殿的门是紧闭的,想来容郇应是在议事。
“回公主,师傅照陛下吩咐,去给崇文馆送吃食了。陛下正和南平亲王、楼将军议事,请公主和魏中书在外头稍坐片刻。”说罢,给旁边的小内侍使眼色。不一会儿,小内侍抬来了两张椅子。
容嬅今日穿了绣有绿梅缠枝花样的烟柳色宫装,天热着绿色,看着叫人心情舒畅。守在殿外的小内侍忍不住偷瞧了几眼。
方才听到三保说楼庄也在里面,容嬅不由自主地心虚,回想起来那个吻,不知是谁主动,一定是楼庄主动,一定是这样。朗朗乾坤之下,容嬅心中默念,要镇定,不能再想。
仔细想来,虽说当晚有情不自禁与冲动,可容嬅觉着,喜欢一个人便要大大方方说出来,加之楼庄本就心悦自己。
一刻后,伴随着“嘎吱——”一声,外殿的门逐渐敞开,楼庄和容桓迎着光从里面走出。容嬅偷瞄了楼庄一眼,恰巧被魏玠捕捉到。四人在外殿相互问候了几句,容嬅感觉到楼庄的视线若有若无朝向自己,她心想,唉,真是个呆子。
魏玠这会儿来紫宸殿,是为了礼部和工部官员黜陟升降一事,这些容嬅都听得,她正好也说道说道去始平县办的差事。
容季犯事下狱后,礼部尚书的位子一直都空着,这段时日,是魏玠在收拾礼部的烂摊子,算来算去,都是一笔烂账。官官相护的道理,他从前就懂得了。
选人充任也很麻烦,最后从御史台那儿选了进士科出身的周御史任礼部尚书。周御史最是刚正不阿,不慕权贵,办事牢靠。礼部侍郎由济昌亲王司马郅充任,其余官职,从外派官员中择选。至于工部这棵树,还没有烂到根系,需得慢慢拔除。
解决完官员遴选,容郇先关心了容嬅一番,要容嬅在凤阳阁多住几日,让医女们仔细调养。
容嬅谢过后,才说起这次到始平县的经历。
“运粮的事都谈妥了,不过中途遇到了其他事,中书,可还记得李独鹤?”
“此人原先是个胥吏,经驸马赵俭礼(崇明长公主的亡夫)举荐后,在河南道任过职。”
魏玠记得清楚,当初河南道发了大水,他跟随承慧太子一道去赈灾,河口决堤,本该问责县令与县丞,正当太子要将此二人拿下时,县丞和几个胥吏突然嚷嚷着是他们偷工减料,克扣工钱,栽赃于李独鹤,随后触柱身亡。
查了许久,李独鹤当真是“清清白白”,魏玠虽然存疑,但当时他是白丁,大理寺的案子,他不便插手。回长安后,容嬅问了他许久,他才透露了分毫。
“我刚到始平县时,就得知县令是李独鹤。恰好楼庄也在始平县,我借他之力,得以进入始平县衙的案牍房。赈灾时,李独鹤未曾见过我,所以此次并未认出我。”容嬅不敢说她假扮了楼庄的未婚娘子,便把这一段轻描淡写了过去。
进德不在,便由锦书随侍在殿内,给三人添置茶水。她是容嬅心腹,这些话她也听得。
“长姐有何发现?”容郇接过锦书递的茶,轻抿一口,龙井入口,先苦后甜,个中滋味,道不明。
“始平县的账目似乎有问题,当地农户将米售卖给县衙的价目,以四钱为一斗,米铺最后收购的价目却是八钱一斗。可每年始平县上报的米价是收米五钱,出米六钱。加之每年夏税总是少那么一成。”容嬅当日陪同楼庄一起到县衙,就觉得疑惑多多,故意套了主簿的话。
“始平县主簿说,自李独鹤上任以来,案牍房的账簿从未更换过,保存尚好,我却见它的纸张不像是存了十年。这些年朝廷查的是哪本账,还有待查证。”
魏玠接过她的话头,“可缺少一个查证的由头。”说罢,他拿起茶盏,不似龙井的气味,却瞧见里头铺满了一层松针,虽说他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