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
松针煮雪,但超过了度,这杯茶便索然无味。
“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我疑心这回遭难,很有可能和李独鹤有关。”
容嬅仔细回忆那天发生的所有事,她确切感受到第一批杀手是冲着楼庄来。第二批是想将他们三人置于死地。楼庄查看的船只航运问题也出现在始平地界上,估计和李独鹤脱不了干系。
“李独鹤是什么人,尚未得知,不可贸然。”魏玠放下茶盏,白瓷与梨木碰撞的声响为这件事划下句号。“从船只入手便可,再挖出其他的东西,顺理成章。”
李独鹤竟然能成为始平县令,这是让人匪夷所思的,谁在背后帮他一路高升,这点值得揣摩。这几年,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就如同理不清的丝线。表面上花团锦簇,欣欣向荣,暗地里,一团污秽。当初,查抄承德亲王府邸,不过是为了撕开一个口子,查到更多像李独鹤这样的人。同时也是对宗室的一种震慑,新帝年幼,可也不是好欺的主儿。
照容嬅对魏玠行事的了解,他大概早已派人去了始平。
...
三人在紫宸殿商谈了许久,到了晌午,容郇留了容嬅用膳。容嬅本想吃凤阳阁小厨房做的膳食,但察觉到容郇似乎有话要说,于是留了下来。
容郇口腹之欲较轻,加之贤太妃还在时,喜欢礼佛,多少影响到容郇,现下送来紫宸殿的菜肴多半以素为主。他吩咐膳房加了红枣莲子鸡汤,莲藕酿肉,都是容嬅爱吃的菜。
“陛下似乎清减了不少?”比起三月入春,容郇的身形逐渐消瘦,脱去了稚气,显露锋芒。“今儿我在这儿,陛下得多用两碗汤。”容嬅说罢,便亲自盛了一碗鸡汤,放在容郇跟前。
“平日忙,吃不下。”容郇端起鸡汤,用汤匙盛了一口,滋味竟然比平常鲜美,许是长姐在的缘故,说话也随意许多。
“容季身边的那些臣子,实在不像话。老师说只可徐徐图之,可我每日上朝,瞧见他们,再想到他们所做恶事,我心中作呕。”
容郇从前就没有做皇帝的念头,不爱读书,只爱丹青,从未学过如何治国理政。登基时,不过十四,是魏玠陪着他一路披荆斩棘,走到了当下,容嬅知道他尽力了。
“这些人被收拾是迟早的事。吃饱饭,才能更早。”容嬅边说着,边给容郇夹了几根菜心。
“这回我去始平,路过容季曾经圈住的田地,那里的农户都在称赞,皇帝是个好皇帝。”
“如此便好,长姐再为我盛一碗汤罢。”容郇主动把碗送过来,容嬅拿起勺,鲜香的鸡汤滑入碗中。
“还有一事,长姐平日若是无事,莫要去太医署走动,至于长姐的腿疾,我让进德派两名医女去凤阳阁,个中缘由,以后再一一道来。”
容郇做的很周到,容嬅听他的便是。
“我再问长姐一事,长姐觉得老师如何?”
容嬅听岔了,道:“勤政爱民,不可多得。”
“我觉着也是。”容郇放下碗,想来不必再问了。昨日下了朝,御风身负行囊来报,公主和楼将军在始平遇险,自己当时就站不稳了,老师却比他更快一步,派出了国公府的暗卫。要知道,这些暗卫是父皇留的,只保卫国公府安危,可老师却轻易派出。
再细想从前,每回在内殿议事。老师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投向对面,或许旁人未发觉,可他知道这种感觉,他也曾这样在意过一个人,画中是他,眼里是他,心里是他。
如此看来,长姐的回答,全然没有男女之情,甚至还有些敷衍。
用完膳,容嬅还要见田尚服。三保走进来回禀,吐蕃世子多吉从鸿胪寺过来请安。容嬅撇了撇嘴,由锦书扶着走紫宸殿后殿小门。
其他几个质子安分,在鸿胪寺里从不惹事,偏这个多吉,像是十分喜爱长安的繁华热闹,多次招惹宗室女,也不在意被甩冷脸子。容嬅不想同他计较,惹得自个儿不高兴。于是每每遇上多吉,若无要事,她能避则避。
“公主,这多吉王子实在令人不喜。”锦书十分嫌恶他,前年除夕,他将锦画误认为是公主,言语冒犯,公主府上下都不待见他。
“他是装傻卖乖,还是真的傻而不自知,只要别惹出是非,陛下自然会保他这条命。”容嬅拍了拍锦书的手,以示安慰。
“走吧,回凤阳阁。”
坐在撵轿上,一步一晃,容嬅想起昨夜,许是伤心过了头,在锦书的陪伴下,很快入了睡。
接着那个梦,将军又活了过来,浓雾未散,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恍惚许久,她确定,那不是哥哥。
将军奋力厮杀,突厥军最后被杀的片甲不留。
“咻——”羽箭划破长空,所到之处,黏着冰冷的血腥味。这只羽箭穿过厚重的铁甲,发出刺破皮肉的响声,紧接着,巨浪翻滚。
容嬅打了个寒颤,过了好一会儿,嗤笑一声,不过是一个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