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细雨湿衣看不见（陆）

看样子，掌柜的马上就要过来了，他在干嘛？怎么动都不动一下？

见此情景，郭芙蓉连忙跑下楼梯，取下门闩打开了客栈大门。清晨的露水重，但东边的太阳已经露出了些许，倒是将露水带来的寒凉驱散了几分。丝丝缕缕的微风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她仰头看了看，只见今日天色碧空如洗，叫人看着便觉得心情愉悦。郭芙蓉吸了吸鼻子，清晨的温度对于她来说还是低了些，她探出头向左右望了望，随后便回身进了客栈。

谁知她刚一回头，便看见白展堂站在她身前，背靠着那大木桌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这着实吓了郭芙蓉一跳，他们离得那么近，只一步的距离。客栈的大门敞开着，些许晨光照亮了眼前人的脸……

……

方才听到了有人踏在楼梯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白展堂这才抬起头向声源处望去，只见是郭芙蓉正顺着台阶往楼下跑。

芙儿她这是要去哪儿？这么着急。

看见郭芙蓉取下门闩的手，白展堂才反应过来她是要帮自己打开客栈的大门。他有些后知后觉，方才好像听见了佟掌柜在后院喊着什么，不过此时他并不关心掌柜的说过些什么，也无暇顾及其他。自打郭芙蓉一出现，他的目光便紧紧的粘在了她身上。他轻飘飘地绕到她身侧，看着她打开客栈大门。那姑娘将头探了出去，他看见她的发梢随风飞起。

现在外面还有些冷，她穿得这么少，受了风寒又要头疼了。

白展堂觉得自己已经顾不得其他的事了，用俗话说便是“魔怔了”。他琢磨了一夜医治头痛症的办法，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有比点穴更加见效的方法。思及此处他便觉得脑子昏昏沉沉，一面往那大木桌边靠了靠。

五月的太阳虽不甚热烈，但当它快要升起时，还是会毫无保留地将整片大地照亮。站在郭芙蓉身后，白展堂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亮光，一时之间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想伸出手挡一挡，可他刚刚将手抬起来，便感觉到眼前出现了一片阴凉，替他挡去了刺眼的光。他慢慢垂下手，睁开双眼，便见郭芙蓉站在他身前。他未曾料及郭芙蓉会突然回身，这让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短到站不下第三个人。

“……”

“……”

幸而方才嚷着要到前堂来的佟掌柜和被喊着去清账的吕轻侯还没来，不然他们就会看见一副很是尴尬的场景。此时的客栈大堂静得出奇，衬得门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异常清晰。他们二人险些脸贴着脸，一时无话，在这静谧的空气中，连呼吸声都是透明的。

“咳……那个，外头是不是挺冷的，快进来吧。”白展堂慢慢悠悠的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是沙哑，每个字都透露着疲惫。

郭芙蓉逆着光站在白展堂面前，再加上一夜未曾合眼，这使得白展堂完全看不清她的脸。但郭芙蓉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眼前的人面色苍白发灰，眼珠上布满了狰狞的红血丝，他这幅模样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你……你没事吧？昨天不是很早便去休息了吗？你看看你眼睛里的红血丝，都能织网了。”郭芙蓉有些担心道。

她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这让她心中的暖意陡然而生。可看自己面前这人此时的状态，郭芙蓉觉得他才应该是被关心的对象啊。

白展堂并不作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那眼神中的意味却又叫郭芙蓉读不懂了。但是她知道，他在难过。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今天的天气这么好，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让人欣喜的好日子啊？

她看着他，想起了那年上元灯夜小河畔，他的目光，也是如此令人不解。

不知怎的，此刻她竟然有些冲动，她想要读懂他眼中的意味，她想要明白这些事。

郭芙蓉忽然有些思念小青。若是小青在身边，一定会将她知道的一切全都说给自己听，小青她总是善于替自己排忧解难的。

而现在，郭芙蓉只能不自然地笑笑，半晌才开口问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没有没有……那个，我没事儿，可能是昨晚睡的太早了，睡多了……你不用担心我。”白展堂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后，用双手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

睡得太多了……这是什么的理由？白展堂不禁在心中嫌弃起自己，怎么连最擅长的撒谎都不会了呢？

“谁担心你了？”睡得太多了？他当我傻吗？“我提醒你啊，说话儿掌柜的就过来了，要是看见你这幅样子，又免不了一顿唠叨，你受着是活该，可别带累了我啊。”

“那不能，等她开始叨叨了，我便帮你捂上耳朵，你就听不见了。”白展堂勾了勾疲倦的唇角，一边伸出手作势要将郭芙蓉的双耳捂住。

还有力气顽笑，看来没什么大问题……

郭芙蓉毫不留情地拍开了那人的手，面色一冷，小嘴一撅，嚷嚷着“走开走开！”轰走了恢复往常状态的白展堂。接着，她便专心打扫起了一楼，再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