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细雨湿衣看不见（陆）

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啊！白展堂心道。他换好衣服之后还特地出门看了看，早上这一遭，着实令他身心舒畅得很。方才他昏昏沉沉的都没能抓住重点，但没过多久他便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不觉间，芙儿已经开始关心他了。

现在他已经不再期盼她能记起自己了，毕竟这对她的病情没有好处。可是一个念头却在他心中滋长，他们，是不是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呢？

因着早上的事，白展堂纠结了一整天，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对郭芙蓉最好的。

自打郭芙蓉来到同福客栈的第一次发病，到上一次她发作昏厥，每一次他都是在场的。他能猜得到，郭芙蓉的病可能是因为自己而发作的。那首凉州曲，他第一次为她吹奏是在悬崖边。当她再次听到这个旋律时，身边的人依然是他。这勾起了她的回忆，所以才会突然发病以致昏厥。

白展堂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也会让郭芙蓉时时刻刻处在发病的危险之中。这让他犯了难，也许离开她，在不远处默默的看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出手为她医治，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可这却是白展堂不愿意也做不到的，他想要靠近她，想要日日都像今天一早那样同她顽笑。他想每天都看见她，甚至贪心的想要得到她的关心。他想要的太多了，可他必须克制，他不得不克制，这便是对他们都好的选择。

许是由于天气很好，今日客栈的客人们大多都是来打尖儿的，这可是忙坏了厨子李大嘴。虽然住店的客人少了许多，但这也没能让郭芙蓉和白展堂二人比往常更轻松。来这儿之前，郭芙蓉从来都不知道，就算是从账台到后厨这一亩三分地儿，一天走上几百趟，也是能叫人累得直不起腰来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饭的时间，郭芙蓉才能真正的歇一口气儿。当她和李大嘴二人从厨房端出最后两道菜时，众人已经如往常一般围坐在桌前翘首以盼了。每次郭芙蓉看见他们的表情时都会陷入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也露出过这样犹如饿鬼投胎般的表情。她无奈的笑了笑，将右手上的菜盘子摆在掌柜的面前后才发现，今天翘首以盼的队伍中少了一个人。

是的，少了白展堂。只见那人手中捏着一个小酒杯，一直盯着它发呆，这些菜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郭芙蓉向前走了两步，将左手端着的菜摆在了他面前。白展堂这边的桌子已经放不下盘子了，所以郭芙蓉不得不一边挪菜一边叫他往边上让让。此举换来白展堂一个无辜的眼神，不过也只是一眼，那人便又低下头盯着酒杯看去了。

这一顿饭，白展堂没吃几口，这些郭芙蓉都是看在眼里的。老实说，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开始关注他，他吃不吃饭怎么说都和自己完全无关，可郭芙蓉就是想这样做，难道是因为欠了人情的关系？所以，当那人提着一坛子酒往屋顶去时，郭芙蓉立马便皱起了眉头。

他今天是怎么了？明明昨天还好好儿的……

郭芙蓉看着白展堂的背影，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她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良久，忽然间，她一把抓起桌上的小酒壶，也跟着跑上了楼梯。

今夜月明星稀，白展堂提着一坛子女儿红仰头望了望，心道我这事儿没处可说，就暂时说给月亮听听吧。他在屋顶摆了一张小桌，从怀中掏出两个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下顺的碗。他将两只小碗摆在桌上，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月亮，便开始自斟自饮起来。对月独酌，这从来都是读书人才做的事情，他自认从不是一个有诗意的人，可这满怀的惆怅也实在是无处可诉了。

白展堂不免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便端起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刚要给自己斟第二碗时，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阵阵传来，是有人上楼来了。

是谁呢？

呵，管他是谁呢……

白展堂猛的仰头，灌下了第二碗酒。

……

郭芙蓉来到屋顶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望着那人的背影，他身前是干净澄澈的夜空，一牙弯月孤零零的挂在天上，衬得他的背影愈发落寞。当他仰头时，她甚至看得见那额前飘动的碎发。

“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啊？还拿俩碗儿？难道是要学那李太白不成？”

听见郭芙蓉的声音，白展堂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她会跟着上来。他侧过身，只见那姑娘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来，坐在了小桌的另一侧。她双手捧着一只小酒壶，清如甘泉的一双眸子正注视着他，等着他的回话。同上次那样，他们又并排坐在了屋顶上。

“可惜人家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你举这碗，怕是邀不来明月咯～”郭芙蓉刚一落座便打趣道。

“我哪配跟他比呢……人家是诗仙，我一跑堂儿的。”他轻声细语地回答着，微微的笑着，说话间又给自己斟满了一碗。

“他是诗仙，你是盗圣嘛！”

“盗圣白玉汤……已经不在了。”白展堂面无表情，只看着手中的碗出神。

“身份是换了，可你还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