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她瞒她
当天夜里。
洛清苒等父亲回府后,同他一起用了晚膳。饭毕,洛清苒将今日在宫里的所见所闻告诉了父亲。
但她没有说其中与裴知砚有关的部分。从那封提醒她的信,到二皇子断指的真相,洛清苒都只字未提。
自很久以前开始便是如此,洛清苒不愿让家里人知道自己与裴知砚之间有除了学琴以外的任何联系。
马车被二皇子命人动手脚那次是例外。
那桩事与洛清苒和裴知砚之间的事情没什么关联,且他救了她一回,于情于理都该让父亲知晓。当时车辕半断却有惊无险,洛清苒知道是因为裴知砚及时赶过来逼停了马车。
洛清苒明白自己欠了裴知砚一回不轻的人情,也会想办法还清,好与他两不相欠。但她是闺阁女儿,做不了太多有分量的事去谢裴知砚的出手相助。
但父亲则不同。
朝野内外,即便不是结党营私,也有许多地方是两位身居高位的官员之间可以互相帮一把的。裴知砚是内阁首辅,但有些时候,他或许也需要洛清苒的父亲这位内阁大学士的支持。
洛清苒不想与裴知砚有多的牵扯,可她不会去阻拦父亲与裴知砚之间的来往。或许父亲今后也有需要人拉一把的时候,虽然她并不愿看到那一日。
裴知砚于情爱之事上让人觉得无望,但除此之外,他品行端方,是个清正奉公的好官。
只是洛清苒没想到,自己刚同父亲说了陈贵妃的早膳中有断指之后,父亲便正色提醒她:“陈贵妃与二皇子恐都非善类,今后少与他们来往。”
“二皇子……应也已不中用了。”洛柏江略带深意地说。
洛清苒心里莫名一跳——她并未提起二皇子,也还未提及宫里有关二皇子断指的传言。
父亲却径直给出了这样的叮嘱。
在朝为官,父亲听闻了宫里的传言,这并不奇怪,毕竟这都已经传出宫城了。二皇子今日一直没有露面,对外只宣称是病了,反倒有欲盖弥彰的意味,更加引人注目。
可父亲似乎还知道更多。
“父亲觉得那传言是真的?”洛清苒试着问道。
洛清苒还记得裴知砚今日的暗示,如果二皇子断指一事是他的人做的,应不会这么快就暴露。父亲也没有提及裴知砚。
洛柏江颔了颔首,“此事涉及储位之争,我们无需参与,切莫外传。”
“为何父亲会说姨母也并非善类?”洛清苒几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又问。
马车的事只与二皇子有关,陈贵妃的虚伪面目还未崩裂,在洛家看来,陈贵妃应还是那个盛宠之下一直愿意善待妹妹的夫家的人。
若单看今日陈贵妃的遭遇,她并非加害者的角色,反而是被吓到心疾发作的那个。但父亲为何会说她也并非善类?还提醒洛清苒少与其来往。
“为父查到了一些东西,”洛柏江斟酌言辞道,“那些事你不知道更好。”
“你只需记住,今后能避则避,勿与他们走得太近。”
闻言,洛清苒沉默地点了点头,却莫名心神不宁,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这是父亲头回对她说这样的话。
前世洛清苒不曾将蛊毒之事告知父亲。即便裴知砚在那晚之后很快就设计扳倒了二皇子和陈氏,让他们一个被赐死,一个终生苦守皇陵,洛清苒也从未同父母提起过那对母子为她而设的陷阱。
可若父亲早在她十七岁生辰之前就知道陈氏和二皇子都恐非善类,为何之前从未同洛清苒提起过?
洛清苒自幼便常被陈氏这个当宠妃的姨母接进宫里去小住,也一直都信任和依恋这个与自己母亲的样貌有五分相似的姨母,她的父亲不会不知道。
若洛清苒能早有提防,前世她或许本不必陷入那段与裴知砚纠葛不清却又什么都算不上的关系里,也不必承受那么多本不该由她来承受的重担,在蛊毒发作的夜晚被驱使着意识混乱地与不爱自己的人欢好,又在一个接一个清醒的夜晚辗转难眠。
偏偏在今日,在二皇子被人断指,几乎已经彻底失去成为储君的机会后,父亲才告诉她,要远离那对蛇蝎母子。
可二皇子派人在洛清苒的马车上动了手脚后,父亲说会仔细调查此事,也没有再叮嘱过别的什么。
父亲数年如一日地待两个女儿都很好,精心将她们培养成德才兼备的模样,尽己所能地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来给她们。洛清苒深知自己不该怀疑父亲的用意。
但她控制不住。
种种并不多么好的猜测在洛清苒心底浮现,让她不自觉眉心紧蹙,面色渐黯。
除了她已经知晓的变化以外,似乎还有什么变数早已悄然存在。
而前世的她一无所知地走向了其引导的深渊。
以为女儿是惊讶于姨母的真面目,所以神色才有变化,洛柏江并未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