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何其多
母亲明里暗里提点了几句找对象的事,他之前拒绝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他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完全找不出一个人让他想去爱护、想去共度一生。
可自从柳英回浙后,他的拒绝开始变得含糊不清、意味不明,让凿了半天铁壁的母亲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天光。
“陶诵清,你这梅雨天赶过来,要不要点个吃的,或者喝点米酒也行?”柳英的话打断了陶诵清游离的神思。
他嘴一扯,真是客人不够,朋友来凑啊。不过他乐意给她薅这个羊毛,或者说,都用不着她来薅,他亲自剃下来送给她。
他对甜酒酿并不热衷,但还是在菜单上点了个最贵的全家福酒酿,芋圆、红豆、桂花、酸奶……应有尽有。
柳英兴冲冲下完单后,递给陶诵清一个02号桌牌。
陶诵清低头捏了捏桌牌,咕哝道:
“我点了最贵的,不该有点特殊待遇吗?我不要坐里面,我搬张椅子,坐你柜台里吃。”
“不行!做生意有讲究的,这是我这个老板的位置,不能轻易给人坐的,你要篡位吗?”柳英快速反驳。
陶诵清抿了抿唇,视线盯了她一会儿遂又撇开。当老板就算了,老板夫他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来来来,我陪你去里面坐。”柳英从柜台里出来,推着陶诵清往用餐区走。
陪他去里面坐?是想陪他,还是想借机看某位帅哥顾客?陶诵清没有揭穿,由着她的小爪子推在自己宽阔的后背上,慢吞吞地在用餐区找了个位子坐下。
他并不真的吃醋。学生时代,他见过她好几次跟风去看篮球队队长打比赛,听她满脸通红地说过校园十佳歌手的季军长得多么像小说男主,陪她在食堂的干锅菜窗口蹲点过年级前十的学霸。
她的每一次一时兴起,都以三分钟热度无疾而终。
花花草草何其多,没有谁能真的在她心里成为钉子户。
所以他并不担心。
柳英坐在陶诵清对面,跟得了斜眼症一样,时不时暗戳戳地斜睨向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似是没有察觉,目不斜视,一小口一小口地专注于眼前的桂花酒酿。
陶诵清看得心里来气,恨不得拍下来让柳英自己看看,她以为她掩藏得很好吗?
再说这客人也是,这么一小碗酒酿,怎么吃了半天还没吃完?换做是他,几口就呼噜完了。
气完了,心里又一阵苦笑,她怎么就没有这样看过他。
如果他们不认识彼此,那他作为一个长得还不错的陌生男人,是不是也能得到她这样的注视?
“哎呦,陶哥来了,张姨给你这碗多加了份量呢。”刘敏慧端着餐盘,笑容灿烂,把满满一碗全家福酒酿小心翼翼地搁在陶诵清面前。
“谢谢小刘!”陶诵清笑得温和。
刘敏慧耳朵一红,把餐盘抱在胸前,退到了桌子一边。
“侬等歇落班似等拉各牢,还是回侬爹娘窝里去啊?(你等会儿下班是住在这儿,还是回你爸妈家里去?)”陶诵清往嘴里送了一大口酒酿后,用方言问着柳英。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就喜欢和她说方言。
虽然江南地区的方言统称为吴语,但十里不同音,这个镇的口音和隔壁镇的口音就相差不少,就像上海话,徐汇区的口音和嘉定区的口音也是不一样的。
如果两个人能用相同的方言无障碍交流,意味着他们生活距离极其相近。
刘敏慧呆在一旁,听到陶诵清和柳英喁喁低语的方言声,低垂了眼。她是安徽皖北人,陶诵清说的方言,她十句里最多听懂一句。
陶诵清心里腹诽着别人吃东西慢,自己倒也是有样学样,将一大碗酒酿硬生生吃到了黄昏,熬走了隔壁桌的男人。
庆幸中也带着一丝无奈。他吃撑了,而且腻的慌,不知道晚上怎么再把母亲做的扎实的晚饭塞进肚子。
临走前,他似是有说不完的话,叨叨着:“那个粽子是我和我妈一起包的,我第一次包,形状包得不太好,你别介意,不过味道你放心,是我妈调的味,你小时候也吃过的,我记得你当时很喜欢。”
柳英仰头望着陶诵清,他背着光,看不清眼底的神色。橙色的夕阳映照在她脸上,眼珠子也染上了一点火红,给她的笑容添了一分热切,“替我谢谢阿姨,我过两天给你们送一大瓶米酒过去,我最近这批米酒发酵得可好了。”
*
太阳落山迟,但热气倒是退得早,柳英胃口不佳,晚饭扒拉了几口,就急着洗澡,想赶紧脱去一身黏糊糊的湿气。
冲完澡,又从一楼厨房喝了口水后,柳英用干发巾擦着湿哒哒的长发,穿过二楼的走廊,向卧室走去。
柳记酒酿铺的这间老宅一共有两层楼,一楼是商铺,有厨房和顾客用餐区,二楼是住宅,有卧室、浴室还有一个露天的小阳台。
登上狭窄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