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橡皮

珺突然心情沮丧地说道，“我回家了，再见。”

留下祝希青莫名其妙，他看了一眼书包比她人还要大的背影，回头往自己家走去了。

家里昏暗没有人气，自从转学后他母亲就把自己扔在了他小姨家，什么也没和他说，他没有自己的房间，只是趁小姨没回来前把作业借着光亮写完，然后一直待着，等他们都洗漱完，他再睡在客厅。

他从前从没注意过林珺，这些天上学和放学的时候总能遇见她，她不常和别人勾肩搭背地走，走路的时候不是低着头就是左右看着，手里总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有一次他跟在她后面，发现她进了一班，而他要转身上楼，他在九班。

祝希青刚开始的时候，每次课间回来，自己的书就会不见，但久而久之那群人似乎有了新的乐子，就不再盯着他一个人了，他倒是过了一段安稳的生活。

除了姨父姨母每天在餐桌上的抱怨，除了学校要交费用时他们对祝希青的说三道四，除了每天早上都饿着肚子上学……

自从上次以后，林珺在路上见到他只是会盯着他的裤子，然后又盯盯他，见他不说话，就自己走掉了。

祝希青原本什么都不在意的，在这学校竟然多了个在意的人，做操时路过一班会看看她在不在，上体育课和一班撞上后也会向一班看去。但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不知道。

“大家醒醒啊，这个月月底要第一次月考啊，大家要布置考场，生活委员组织一下，这是大家上初中以来第一次考试，我们会排全年级的排名，到时候自己几斤几两就都知道了。”

高伟，一班的班主任，是他们的数学老师，非常严格，每天早上和中午高伟都要来班里坐着，盯着大家不让抄作业。

而林珺之所以被老师记到，就是因为好几次高伟抓抄作业，对方抄的作业都是她的，她同桌孙芸，是个大喇叭，每次她写完作业都被孙芸大肆告知，于是所有人都来找她借作业了，常常卷子这节课要讲，课上她的卷子才可能传到她手里。

高伟罚了她一次，让她站在外面写卷子，结果这人就一脸自得地站在外面做卷子。

她的作业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常常到了座位就没有了。高伟看她可能是被班级后面的同学威胁怕她受欺负，后来也没怎么追究她了。

月考前一天，她和大家做完值日后就背起书包走，一出门看见了那个裤子破破的男生，

她本想一走了之，还是被他破了的校裤吸引。

她站在他面前。

“你……”祝希青愣了愣，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他伸手，给了她一块全新的橡皮，“上次看你捡橡皮。”他说道。

“我没钱。”她说。

“送……送你的。”祝希青没想到林珺这么说，

“你会说话。”

“你考试也加油。”林珺接过那块橡皮，对着祝希青笑了笑说道。

她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比赛怎么样？你考试输了我去我家补裤子。”林珺还惦念着他破了的校裤，明明除了那些嘲笑他的人，谁都不在意。

“……”祝希青什么也没说，转身走掉了。

青春期时对别人的看法观念都敏感，而祝希青已经没有敏感的资本了，对他来说，能坚持着活着就不错了。

县四中连考了两天，就连晚上也在考试，终于考完了，这次放假就是国庆节，回来才开秋季运动会。

她回去的时候捏了一块崭新的橡皮，一直左看右看，徐梅还以为林珺捡到一块全新的橡皮高兴得不得了。

林珺第一次复习到晚上十一点多，往常她势必要在八点钟做完作业然后看自己的“故事书。”

被分配到十二考场的时候她还没意识到什么，直到当天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在认真地做题，大多数人都在东张西望和交头接耳，她不想惹上麻烦，做题的动静很小，做完了也一直盯着卷子，但依旧收到了好几个小纸条砸过来，左装右装终于考完了第一次考试。

而她考试完也没有见到祝希青，她都忘记问他名字了，也不知道他是哪一个班。不过放假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她直冲小院，准备扔了书包大玩特玩。

第二天一早，她被奶奶叫起来帮忙收拾屋子，说下午有新的租客要住进来，那个闲屋有两个卧室和一个客厅，连着她睡觉的这屋，只不过隔了道门锁着。

林珺再次见到祝希青的时候，是他面无表情地一趟一趟搬着东西，他跟在一个面容姣好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后面，一句话都不说，看见她的时候也佯装没看见，任由奶奶和他妈妈寒暄，她和他默默搬着东西，谁也没说话。

因为她看见祝希青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在面对他母亲时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