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当赵云奕在城门口分发米粮时,泊影正在城中各处,试图打探有关渡影阁的消息。
许多人都跑去城门口领救济粮,城中街道上余下的人并不多。
洪水已经退去有一些时日了,但街道上仍是一片狼藉,路边仍旧留存着清扫淤泥的痕迹。
泊影沿着主街向南,路过门框被洪水冲刷变形无法关闭的酒楼,路过织品被水浸泡一夕毁尽的商铺。
有人正趴在自家屋檐之上,修补历经暴雨仍然幸存的房屋。还有路过的草屋已然被冲垮,看不出形状,远远望去依稀分辨出屋主人抱着孩子,蜷缩在勉强支起的角落里。
今日难得见了阳光,路边晒满了被水浸泡过的物品。
冬日的厚被褥面朝着阳光架在四角不平的竹椅上,正中央点点灰黑,印着泡水后又晾干的淡黄痕迹。不远处撒着一摊沾湿受潮的米粮,好似盼着阳光将它恢复原状。
一路上鲜少听见交谈声,比起木门吱呀的声响,更多的是百姓面对满地狼藉发出的叹息。
泊影心情跟着沉了下去,不禁放缓了步子。她有些不知该如何上前,仿佛自己的闯入便会惊动眼前的一切,让刚刚平复下来的城镇漾起波澜。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声。
泊影下意识循声看过去,见到小路尽头的屋子前围了一群人。她犹豫了一瞬,迈开步子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越过围在屋前的人群,泊影看见一个女子跪在地下,怀里似乎还抱着个孩子。
女人蓬头垢面,落在肩上的发丝有如枯草般结成一团,泪水自沾满灰土的颊边冲刷而下,落在她怀中紧紧抱着的幼童身上。
而她怀中的孩子紧闭着双眼,面颊凹陷下去,没有一丝动静。
围在旁边的都是邻里,话语叹息不停念着节哀,试图将跪倒在地的女人拉起来,又被女人挥着手推开。
从他们的话语中,泊影大概听出这一家人遭遇了什么。
接连的灾害耗尽了家中钱财粮布,官府发下的救济粮也根本撑不了多久。眼看着洪水过去日子有了盼头,仅剩的买粮钱又在起义军蝗虫过境般的混乱中遭人偷窃。
今日早晨夫妻二人一个跑去领救济粮,一个想着上山摘些能够果腹的果子。没成想幼子早早饿醒,跑出家门不知从何处捡了野果,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吃了没一会便开始吐。夫妻二人刚回到家,还没等找到大夫,人就不行了。
周围人听了一阵唏嘘,女人哭得没了力气,几乎跌倒在地,却还是紧紧抱着孩子的尸体不肯松手。
“我的孩子……”
她忽地提高了声音,哭着狂吼道:“是皇帝无德引来天灾,那就去惩罚他啊,凭什么夺走我的孩子!凭什么!”
一番话不知在质问什么人,却是深切痛楚催发的含恨之言,也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旁边有人还在劝,说孩子已经离开,不若让他早些入土为安投胎转世。
孩子的父亲眼含泪光,在女人身边蹲下将她扶起,想要从她怀中接过幼子,却被女子躲开。
他摸了一把眼泪,口中低声说了句什么,一边伸出手拉住女人的手腕。
女人突然尖叫一声低下头,疯了般张口就咬,男人吓得赶紧松开手。
女人失了重心跌倒在地,仍是抱着孩子不肯松手。哭声渐渐没了力气,只剩下悲到极致发出的低吼。
泊影站在人群之外,远远看着趴在地下的女人,心中一阵酸涩上涌。明明生死之事见多了,但看着眼前的景象她还是于心不忍。
她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
“造孽啊……要是那渡影阁有本事杀了皇帝,也算功德一件。”树下一个女子轻叹一句,摇了摇头。
泊影对她有些印象,方才顺着小路过来时,泊影还看见她在路边抖开一床被褥晾在地下。
她与泊影一样循声而来,站在路边围观这一场悲剧。
泊影定了定神,装作不解问道:“这位姐姐,你口中的渡影阁是什么人?”
“你还不知晓?”树下的女子看上去格外惊讶,“妹子你是第一次来嵘城?”
泊影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年初那阵子,峥州突然冒出了个渡影阁,据说原来就是个卖画的小铺子,现在又说什么都能做,专门给人帮忙的。咱们这一片都传遍了,估计也是没钱了画卖不出去,但是反正那群人说自己是什么……匡扶正义,干什么都行,现在有不少人去找呢。”
泊影顿了顿,遂又疑惑道:“还有这等事?那是需要花钱雇佣干活么?”
“不需要给钱。再说了,这种时候就算要钱也拿不出来,谁家不是有点银子就攒着买粮食了。”那女子否认道。
“最早是前两个月,有人领的救济粮被抢了,就试着找渡影阁的大侠,结果还真给人抢回来了。后来还有跟别人当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