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骇

王都知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柳娘子安好。”

柳朝云孤身一人站在桃林间，神态自若，宽袖下的手掌轻轻向后摆动两下，梁皎皎乖顺地走至朝云身后。

幸好朝云及时出现，不然若王都知以势欺人，她不能辩驳，就真难以脱身了。

朝云呵斥道：“王都知身在后苑，举止也敢这般孟浪，真是好大的胆子。”

皎皎悄悄看向朝云，以往朝云都是温和柔婉的模样，就连发怒也是软绵绵的，原来还有这么御姐的一面呀。

王都知怕是很久没被当面训责了，强颜为笑道：“臣只不过是做惯了伺候人的差事，并非心存轻薄之意。臣自认侍奉官家、皇后娘娘悉心毕力，只是顺手想替梁掌簿稍整仪容，柳娘子何故指责臣不够格呢？”

这王都知果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不仅将失礼之举曲解，隐晦地一笔带过，还转而诘问朝云的失言。

梁皎皎见势不妙，忙跪下作悔状：“王都知多心了，柳娘子教训的是奴婢。奴婢不过区区正八品掌簿，王都知可是官家身边侍候的人，奴婢确实不配劳烦王都知。”

“哦？是吗？”王都知显然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他眯起本就细窄的眼睛，侧视朝云，“臣只当柳娘子瞧不起臣是个阉人呢。”

这狗东西，还蹬鼻子上脸了，皎皎在心里臭骂，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朝云久不作声，面冷如霜。

王都知只当朝云是被问得哑口无言，言语愈发不恭：“柳娘子究竟是何意啊？”

话音未落，柳朝云乍然迈步上前，高抬右手，狠狠甩上王都知的肥脸，像是要把此生所受屈辱均借此发泄殆尽。

随着脆响的巴掌声，朝云厉声训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吾说话！”

激愤致使她尾音颤颤，眼波微闪，她长舒一口气，竟露出畅快的笑。

皎皎则惊得目瞪口呆，朝云难道是被夺舍了？

王都知左边面颊瞬间浮起红肿的巴掌印，一道指甲划破的血痕从眼下直延至嘴角，他回过脸，眼神阴冷萧森，如同只差一把利刃即可将砧板上的肉碎尸万段的屠夫。

梁皎皎惶悚站起，下意识想阻挡眼露凶戾的王都知。

朝云却更快，她左手拦住皎皎，右手将绢帕甩在王都知眼上，趁其视线被遮挡之时，劈手又是一掌扇在左脸：“再露出这种眼神，吾就挖了你的狗眼！”

皎皎只觉心脏骤停，拽住朝云急急后退，恨不得一路小跑逃离此地。

就算朝云是被武林高手夺了舍，她那小身板也挡不住死胖子的一拳重击啊。

朝云却阻止了皎皎的举动，郑重说道：“我既已委身于世上的至尊，就绝不会再受他人的欺辱，更何况他不过是个奴才，赏他两巴掌怎么了？”

而更为荒诞的是，此刻王都知像是被第二个巴掌扇回了些许神智，他扑通一声跪伏在地，整张脸都紧贴于地，言语变得谄媚卑贱：“臣出言无状！谢柳娘子赏罚！”

柳朝云对王都知的认罪置之不理，拉着失神的皎皎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离开。

这一时半晌梁皎皎已震骇数次，脑海中仍在回味刚刚的情形，似有所悟。

她早已厌倦当下这种被欺负却毫无还手之力、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上的处境，若能像朝云一般，狠狠甩恶人几巴掌，最后再安然身退，那也——

太爽了！

柳朝云牵着皎皎越走越快，尤其是在见到玉华阁那金光闪闪的大匾额后，更是健步如飞。

等两人左右脚全部迈进院内后，柳朝云一声令下：“关门！快！”

梁皎皎伴随着朝云的指令，逐渐从舒爽中抽离，没等她星星眼夸朝云勇猛果敢，朝云就瘫倒在内间的罗汉榻上。

连带着皎皎一个踉跄，朝云顺势搂住她的腰，将脑袋埋进她怀里，声音闷闷地带着哭腔：“好可怕……呜……”

“啊？”皎皎手臂无措地张开，看着朝云稍凌乱的发髻，弱弱地问道，“朝云你真被夺舍啦？”

柳朝云抽抽嗒嗒抬起头，眼中茫然。

此时芮儿端着一壶普洱送至炕桌上，担忧地看向二人，却并未询问，只默默地倒了两盏茶。

朝云接过芮儿递过来的茶水，稍稍镇静：“退下吧，我与梁掌簿说会儿话。”

待芮儿福身退下，两人慢饮了半杯。

朝云率先打破沉寂：“皎皎，我现下真是又惊又怕，你方才瞧见没有，那王顺和看着我仿佛要吃人似的。”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做了些啥？”皎皎更担心朝云当下的状况，穿越都出现了，夺舍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记得，我当时委屈愤恨至极，什么也不管了，只想出口气。”朝云双手交叠抚上胸口，“回来路上我是越想越怕，他万一是个疯子可怎么办。”

皎皎松了口气，说：“他若是个疯子就不会升为都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