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
她躬身将右眼贴近门缝向外看去:
密林空地处歇了不少马车,赶马车的壮汉身着蓑衣,看不清样貌,只见个个腰上都别一把大刀,方才所见寒光,或许就源于此。
从邻舍后门走出不少女子,身姿曼妙,二三十岁者居多,再小便是三五岁的女童。
她们冒夜雨走至密林,鱼贯进入马车,塞满一辆,便驾走一辆。
其中一些女子扶着腰,侧向看去,肚子明显隆起。还有小半数女子怀中抱着婴孩。
如此大的动静,竟无一个婴孩哭闹。
皎皎心下已有猜测,估计那些婴孩不是被下了昏睡的药,就是死了。
想起平日敲门无人应答,再想起柳母初到柳府那日说的话——隔壁宅院的正门从内里锁上了——皎皎愈发心惊不止。
难道她们都是被拐来的?
她越想越是肯定,不然隔壁为何会有这么多女子。
可是哪个贼人胆子会如此之大,竟敢在官家府邸的隔壁宅院圈养被拐女子?
或许贼人并不知情吧。
若她是贼人,一旦知情肯定不敢在此继续放肆,而是卷铺盖带她们搬离。
想到这儿,梁皎皎恍然,难怪会半夜秘密将女子送出,一定是在柳府发觉了官家的踪迹。
那她们要被送往何处?
皎皎挪动位置,企图看清马车驶去的方向,然而门缝狭小,天色又暗,根本无法得知。
她只好眼睁睁看着马车一辆辆驶过,没过多久,门前便只剩下最后一辆。
皎皎正疑惑为何还没有女子上车,就见密林深处徐徐走来一胖一瘦两道并列举伞的身影。
两位男子俱着干劲黑衣,几乎与夜色融合,又站在马车后的密林中,难怪皎皎先前并未看到。
这两道身影看着都十分眼熟,尤其是胖的那位,皎皎一见便联想到王都知,实在是他胖得太少见独特了。
至于身形瘦削的男子,皎皎却一时难以分辨出是谁,看上去身份好似并不比胖者低。
两位男子走至马车前相对而立,暗色的伞挡住了他们半张脸,只隐隐见到他们嘴唇噏动,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
梁皎皎不懂唇语,偏过脸将耳朵紧贴在木门上,可除了雨打枝叶,仍是什么也听不清。
她无法,只好重新将右眼贴至门缝处。
就在此刻,瘦削的黑衣男子猝然偏过身,伞缘一抬,眼含利刃,冷厉地向她射来。
几乎是一对视,梁皎皎立即躲向一旁,背靠冰凉的院墙,心惊胆颤。
她尽力控制自己因悚惧而变得愈发粗重的喘息,没空多想,深吸几口气,顾不上墙角的木屐与伞,忍住腿上的疼痛,踩着白袜当即就往一旁的泥地里踏去,借着灌木与枝叶的遮挡只顾向前冲。
本是为防卵石路湿滑才走的泥地,不料泥土又过于湿润,没跑几步她就丢了白袜。
不暇回头去捡,梁皎皎抬手狠狠擦过漫上水汽的双眼,连气也不敢喘,一个劲儿地冲向自己院中。
与此同时,严明恩回过脸,向面露凶恶的王顺和微抬下颌:“你去看好她们,这儿我来解决。”
王顺和狐疑地看着严明恩,思忖片刻:“带来给我……”
严明恩打断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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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暂且无人追来。
梁皎皎紧紧锁上院门,又急忙进屋,不意被门槛绊倒在地,额角磕上椅腿,疼得闷哼出声。
她不及消化疼痛,双手撑地,爬到门边将门掩牢。
到此时,瘫坐在地,她方觉劫后余生。
皎皎缩进角落,将双腿曲起,抱住膝盖,愣了半晌,肩膀与身体开始不住抖动,终于从啜泣变为嚎啕痛哭。
她抬起胳膊塞进嘴里狠狠咬住,克制住一声声呜咽,竖起耳朵边哭边听屋外的动静边乱想。
他看到我了吗?会不会追上来?会不会害到别人?怎么办怎么办!
“呜呜……我想回家……”梁皎皎止不住悔意。
还没等她恢复平静,就听见院门上的锁被推动着发出一声琤瑽脆响。
皎皎已是惊弓之鸟,只一声便让她不禁再次胆颤。
她心底一阵阵发毛,忍住抽噎急忙爬起,也不顾会响起多大声音,只抓紧时间推动一切可推动的重物将门堵死。
正当她将木椅扛起扣在堵住门的木桌上时,房门忽然被敲响,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慌张透过木门传入耳。
“别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