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狱
于昭在琉璃馆折腾有一会儿了,此刻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周边又是熟悉亲切的人,早倚靠着皎皎阖眼打起盹儿来。
“落胎了?怎么可能!”梁皎皎不自觉抬高音量,诧异道。
于昭被这一声吓得浑身一震,皎皎忙拍拍她的背以安慰,不安的眼光却飞快地掠过柳母与小梅的面色。
柳母双手合着绢帕覆在眼下挡住失控的表情,不住地摇头,哽咽道:“我全知道了,皎皎你不用再替朝云瞒我。”
梁皎皎却不敢肯定她知道了多少,只好再去瞅小梅。
小梅显然没明白皎皎的眼神,只道:“府里都乱成了一锅粥。”
皎皎急切地一连串问道:“那朝云现下还好吗?大夫来看过了吗?怎么说的?府里的婆子都带来了,朝云身边可有人照顾?”
小梅耐心一一作答:“奴婢随夫人离开时,大夫已问诊过了,府里留了穗儿和冯夫人照顾。娘子刚落胎,身子难免有些虚弱,其余的倒还好。大夫说,娘子还年轻,将养一阵,日后再生子也是无碍的,夫人莫要太伤心了。”
梁皎皎稍松了一口气,歉疚又涌上心头,垂首丧气:“早知我便不留信了,害得你们白跑一趟,害得朝云也……总之都是我不好。”
柳母按住皎皎的手腕:“不,皎皎,此事与你无关。”
小梅也道:“是啊,先是柳娘子落胎,奴婢前去通知时,才发现小娘子您不见了。”
皎皎不禁问道:“那为何会突然落胎?”
小梅咬咬唇道:“官人来过了。”
梁皎皎还没反应过来,甚至都没听清是官人还是官家,就见柳母手握拳,恨恨地捶了几下自己的腿,皎皎忙拦住她:“伯母这是做什么?”
柳母重重叹了口气,道:“说到底,此事都因我而起。”
“若非我前来梁京,他们二人也不至于因我而起了冲突,朝云就不会落胎了。”
皎皎轻轻握住柳母的手:“怎么能怪您呢?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小梅也劝柳母:“与您无关的,夫人。大夫说了,娘子此胎不稳,先前已有落红的症状。即便今日官人不与娘子起争执,这胎也难保住。”
皎皎这回听清了‘官人’二字,猜测到柳母应当还不知官家的身份。
她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惟有安慰道:“朝云得知您前来,不知有多高兴,您就别自责了。只是那孩子与咱们无缘罢了。日后还会再有的。”
柳母摇摇头,犹豫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抬眼看着皎皎,郑重道:“皎皎,你与朝云的情谊,伯母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拿你当自家孩子看待。”
皎皎万万没想到柳母会与她说这些,受宠若惊地张口想回话。
柳母却拍拍她的手背,继续道:“我来梁京前便知道,朝云对我有事相瞒。她虽为大内女官,但品阶不高。我身子一向不大好,她的月俸从来便是有多少就寄多少予我,哪能存下这么多银两。不但在梁京安了家,还买下了书肆作产业。我从未深究,只当不知,生怕戳到她痛处。”
皎皎自然是知道这点的,朝云心怜柳母,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呈献给她,不惹得怀疑才怪呢。
柳母:“我知道,她选择做外室,心里头也是苦的,说多了只会给她徒增烦恼。可如今她已损害自身,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理。我宁愿不要这富贵,只盼她能好好的。”
说着,柳母抬袖掩面,又哭了起来。
梁皎皎将睡熟的于昭小心翼翼地扶靠小梅,自己则挪到柳母身边坐下。
皎皎柔声道:“伯母,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想说什么。我实话同您讲,朝云肯定不会希望我私自作主,将一切都告知与您,她有自己的考量,我得尊重她的想法。”
“但事后我也会告诉她伯母您的忧虑。我只能说一句,现在的局面,朝云与我都是不得已的。若想摆脱,只能耐心等待时机。所以伯母您别心急,再等等,至少让她做个决策成吗?”
柳母听了皎皎的话,抽噎片刻后,渐渐平复了情绪:“看来只能如此了。好孩子,朝云有你作伴,我也勉强放心些。”
皎皎被柳母称赞得有些羞赧,垂了头不再说话。
心中再次泛起疑惑,朝云服用了避孕的汤药为何还会再怀孕?官家因何与朝云再起口角?这次又与柳母有何相干呢?
马车颠簸着向柳府驶去,车内静下来后,各自都有各自的思量,便再没言语,只闻得车轮辘辘与马蹄踢踏。
到了柳府门前,小梅放轻放慢手脚,将熟睡的于昭抱下车,皎皎也扶着柳母入了府门。
夜已很深了,府内零散地点着些灯,在湿蒙蒙的夜雾中静静地指引方向。
凉意全裹在雾气中,一面走一面扑过来,顺着鼻息咕噜钻入肺腑。
走到了游廊上,梁皎皎已吸了好些寒气,忍不住捂了胸前,止步咳嗽起来,咳得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