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
些事情。
漫无目的,独行其中。
因一纸婚约,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把杜憬卓能查到的消息,全部都探查清楚。
杜憬卓其人,五岁丧母,六岁到娴妃身边生活,八岁被陛下送往三清山学道。
送去道山的皇子,听起来就是受尽冷遇的透明人。
更何况又是生活在皇宫那种,将逢高踩低演绎到极致的地方。
那三年,杜憬卓在宫中怎么过得,没人知道。
三清山距离京城遥远,但离青州,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瞧着杜憬卓回京之后,君子六艺丝毫不曾逊色京中任何一位儿郎的模样,就得以窥见崔氏对他有多上心……
而现在,崔氏一案,悬而未决,虽然冬芷已经前往宿州,现在能做的只有等消息,但事情一件一件的推进,还是打得人措手不及,比如...这次会审。
那位年迈帝师,在会审中又吃些什么苦头?
抬眼看了看高悬在夜幕之中的冷月,皎白冰冷,冷得人寒意遍体。
前世,威武将军府押入昭狱,她还未得见吃得什么苦头,便已万般心酸涌上心头,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那,杜憬卓呢?
他高坐明堂,亲眼看着自己的外祖父受刑,却还要维持旁审人的身份,不能偏帮,不能言语。
他得谨言慎行,做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没有情绪,没有波澜,这样旁人才拿不到他的把柄。
只是,外祖父在阶下受苦受难。
他,会是什么心情?
明明知道外祖父含冤;明明知晓旁人险恶的心思;明明知晓所有的一切因他而起......
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会想到母妃生前的面容吗?
会想到儿时外祖父教他读书吗?
会想到崔严泽、崔严礼的笑容吗?
没人知道。
是拔舌的鹦鹉,是剪尾的锦鲤,是砍肢的猎犬。
他什么都不能做。
沉闷的巨石,压在她心头,沉重地快喘不上气。
寒风乍起,撩起耳边鬓发,抬手挽发,不经意转眸间,她顿在原地。
不出十丈远的池塘边,杜憬卓凭栏而站,乍起寒风吹乱他的发丝,他却只是安静地,沉寂地,伫立在原地。
清冷月光着落他身,蒙上一层霜,半垂凤目如同往日,无波无澜。
寒潭孤影,冷月独身。
他...似乎瘦了些,月光映照下颌处的阴影,又深几分。
她...已经许久未曾仔细打量杜憬卓,不知为何,明明还是同平日里一般的样子,她却莫名觉得有种深深的悲痛,压抑在他身上。
像是溺在死水中不曾挣扎的落水者,静静等待生命流逝。
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喊出来?
明明,明明那样,那样的难过。
逐渐攥紧胸前衣物,心头那块巨石,又添几分重量,沉得她快撑不住。
若是刚成亲时,她决计不会如此共情杜憬卓。
可,现在不一样,不一样。
这几月的相处,她知晓,杜憬卓绝非前世旁人口中狠辣无情的伪君子。
他是沉默寡言,他是冷心冷情,但他,绝非狠辣之人。
他能听取旁人之言,虽不理解,但仍愿为忠武侯夫人在规则之内,重开随审;
他愿在众人避之不及之时,接下林氏一案,使无辜之人昭雪;
他敢在根基不稳之时,对上强敌。
他,本就是一位,值得追随的主君。
更为重要的是,他能看出女子身不由己,顶撞沈煜,为她解围;
他不愿牺牲女子,为他成功铺路;
他愿意为女子争取为官之路,让她参与官场之事,教她生存之道。
明明是这样的一个人,可他为什么就不说呢?
孤零零的,站在寒风里,独自承受一切,不肯让旁人知晓,什么都往肚子里咽!
说不肯说,哭不敢哭,喊不愿喊。
觉得自己很厉害吗?自己能承受遭遇的一切吗?要独自踏上这条黑暗之路吗?
下颌逐渐发紧,她咬住牙,鼻尖不住的发酸,静静瞧着他。
许是她目光太过专注,杜憬卓顿一下,缓缓转眸,措不及防的,她撞入一双黑如枯井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