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2)
工部先上折请罪,说此事如何不吉、自己又如何无能,不能自行料理。三司再夜闯乾元殿,说重修那段墓道,预计要花钱银多少、又超出账目多少,不敢私下定夺。
天子见他二人登台唱戏,长吁一声,便叫来太子,“明日一早,太子去朕的吉壤看一看,将司天鉴和礼部挂名的堪舆术士也都带上。”
严铮看着三司、工部好整以暇地等他领命,分明知道这是王暮要请他入瓮。这厮得意忘形了,竟这样嘲弄当朝太子!
他强压着怒气,解释道,“父皇,工部的奏章儿臣也看过了,无伤大局,尚书大人不必自谦,三司使更无须为钱银担心,儿臣明日派卫选光前去勘探……”
王暮上来拜了拜,绽开皮肉笑道,“事关大虞万年吉地,还请殿下审慎些为好。否则账目不清,臣担不起这罪状。”
严铮握紧双拳,关节泛白咔咔作响,看他满脸褶皱都堆满了算计和私欲,更觉得面目可憎、逼人太甚。
天子摆手,不得不从中调停,“太子亲自去看,宫里的事,自有人为你安排,不急在一日两日。”
他只能作罢,忿然领命走出乾元殿,可那王暮竟敢走在他前面,旁若无人地端着手,不识尊卑到此地步。
“王大人好计谋,太子妃都不曾为区区纳嫔之事庸人自扰,王大人已为她排忧解难。”他停在最后两级台阶上叫住王暮,叫他不得不回转身来仰视他。
王暮躬身,话中有话地看了看他,“太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又望向他脚下台阶,狡黠的眼神上下扫视,“年轻人,小心登高跌重。”
严铮黯然回到喜气洋溢的东宫,见秦白岚尚领着侍女内官打点巡视,他忾愤激怒烧红了双目,推倒排梯烛台,拽下一条红绸踩在脚下,牙缝中艰难挤出几个字眼,“全部给孤拆了。”
秦白岚当即又指挥着将喜堂装饰撤除,众人连番忙碌,王令荷便听得动静,从殿中出来。
她见众人噤若寒蝉,而严铮颓然孤坐,上前询问,“明日就要迎舜家姐姐进宫了,殿下为何如此?”
严铮凤眸微抬,冰冷的目光打量着他的太子妃,珠圆玉润、弱不禁风,却当真是年幼无知、人畜无害吗?
他伸手掐住她的脸颊,恨不能这样掐住王暮和他满朝的鹰犬,不免愈发用力。
王令荷惊恐失色,却哼都不敢哼一声,只能攀住他的手腕拼命忍着眼泪,待他松开手骂出个滚字,才落荒而逃。
王暮报复他、嘲弄他,几乎要踩到他脸上了!
可朝堂大议前太子废立时,若非王暮一党的拥护,他能得到储君之位吗,今日要摆脱挟制、扳倒他,又谈何容易,稍不留神,就会跌落深渊。
王暮所说的载覆,就是这个意思。
东方未白时,严铮已带人赶往帝陵工事,待与卫选光约定的迎亲时辰,又独自悄无声息赶回东宫,一日水米未进,马也换跑坏了两匹。
厌翟车已停在东宫丹陛之下,严铮松开手中瓷片,一缕血迹顺着手肘淌进袖中,他草草一擦,竟毫无痛感。
舜华由嬷嬷扶着下车,团扇端正地挡在面前,不可叫宫中的人轻看了去。
第一次到东宫阶下,她心中不免又怦怦乱跳,但想着太子依礼不会出现,该直接先去拜正宫的太子妃,便又蒙了一丝无奈在心间。
走上十余级台阶,嬷嬷将她交给接应的人,那人手劲不小,不由分说地牵她快步前行。她隔着团扇看不清前路,亦不由将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得紧了些。
谁知那人却笑出了声,喃喃私语竟像在耳边,“怎么手心都湿了,这么紧张吗?”
她心中乍然一动,是严铮,慌乱中一抬头,便迎上他凤眸光耀、脉然望来。此时再见他满面笑意,只觉得比从前更多了依赖,他若不来,就只能由着宫人们摆布了。
严铮见她面庞泛红、杏眼含羞,亦十分动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如拨云见日般一扫而空。却将她微微落下的团扇一抬,“遮好了,跟我来。”便与她十指交握,并肩前行。
舜华懵懂地被他牵着,闻见他的宫殿里熏的香,沉稳又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觉得心尖颤颤巍巍,胸口满得要溢出水。
穿行到西厢下,只见门上题写着“琼琚”二字,严铮推门进去,便是四下无人的静室。房中遮红挂彩,四处撒着谷豆铜钱,正是唯一保留着新婚装饰的一处所在。
“殿下怎么带我来这儿,不是应当先向太子妃奉茶嘛?”
严铮反手抽了她的团扇,灼灼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数月不见愈发秀美,怪不得那画像已不足以慰相思了。
“我近来督造帝陵,是特意赶回来接你的,还要折返工地去,不知几时回来。见不见太子妃又有什么要紧。”
舜华哪里敢与他这样滚烫的目光对视,满头的珠翠华胜又压得她不能低头,只好闪躲着道,“殿下公务辛劳,大可不必如此,若不按着礼数来,我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