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
目送言蹊和元参离开后,星野漫无目的不断前行,脑海中反复翻滚着的都是这两日的事。不知不觉间,当她再抬起头时,已走到药铺门口。
药铺门口还是排着长龙,无数人等着买水艰难维系生机。
星野看的有些心烦,正准备转身往回走,却见药铺小二将一位老人推出店门,脸上满是鄙视与狂妄:“买不起就别喝!渴死得了!”
老人跌坐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星野快走几步上前扶起,积攒了一日的郁气在这一刻爆发,她冲着那小二道:“你父母死了吗?”
那小二愣了一瞬,怒斥道:“你说什么呢?”
星野神色平静,双眼却似冒着火光:“不然怎么有爹生没娘养呢?你爹娘没教过你尊老爱幼吗?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缺德玩意儿。”
那小二撸起袖子似要来打她,却被星野再次截住话头:“怎么,你还打女人?你来啊,咱俩比划比划,生死不论,敢吗?”
星野边说,边将老人扶到一旁的树荫下休息。她活动了下手脚,似乎真要动手。恰在此时,药铺老板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匆忙赶到,脸上堆满笑容:“小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水越来越少,所以今日提高了水价,这位老先生没带够钱,却硬要买我们的水,你说,这怎么能卖呢?我们卖给他,那其他人岂不是会觉得不公平?”
周围传来赞同的声音,星野听着这声音,觉得有些难受,她可以将这药铺老板揍一顿,也可以将这药铺夷平,可已经麻木的灵魂,又要如何解救。
药铺老板达到了想要的效果,笑着道:“我的伙计伤了这位老先生,我赔给他一桶水,至于你这个小姑娘——”他上上下下打量星野,眼神中暗含轻蔑,“你骂了我的伙计,除非你跪下给我的伙计道歉,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卖给你一滴水的。”
星野冷笑一声:“你们也配?我今儿给他磕头,明儿你和他的祖坟都要被人夷平。”她歪歪脑袋,露出一个她认为最诡异的笑容,边笑边说,“你们晚上关好门,不然横死屋中,连声儿都发不出。”
说完,她仰起头离开,红色的裙?在风中摇摆,真有那么几分诡异。
药铺老板啐了一声,骂了小二两句,转身回了店里;门外的排队的百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小乐子,继续排着看不见尽头的队。
星野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么让人郁闷的气,骂她的她回骂得更狠,打她的都被她掀翻,主打从不让愤怒的情绪过夜,有仇当场就报,却没想到在古陵镇跌了跟头。
星野只感觉胸口快被气炸,并且这种郁气并没有随着时间推进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下午时候,客栈老板委婉将她请出客栈,语气里都是歉意和无奈。
得罪了药铺老板就是得罪了镇长,哪家客栈还敢收留她?
星野不与他计较,强龙不压地头蛇,她离开古陵镇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但客栈中的众人不行,他们还要在镇长下讨生活。
星野将包袱系在小黑马上,潇洒离开。言蹊的马车她并没有带走,只劳烦店小二帮忙照看,过两日言蹊和元参会回来取。
店家收了元参的钱,却还是把星野赶出店,本就理亏歉意,听到星野的请求,自然一口答应。
离开客栈,星野骑马向树林的方向,心事重重,走走停停。路过的行人匆匆忙忙,看到她经过也只是瞥一眼,或与同伴低声说几句,没有太多表情。
将要走出郑家镇时,她被拦住了去路。
拦路者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衣裳洗得泛白,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的两只胳膊在轻轻抖动,却还是努力举高,让手中捧着的那只丑丑的果子,进入星野的视线。
星野没有接,有些奇怪:“小弟弟,这是做什么?”
“谢谢你帮了我的爷爷。”他看着她,目光怯怯的,“我爷爷说,上午他被药铺的坏人赶出时,跌了跤。爷爷说你帮了他,你是好人,可惜我们没能力帮你。这是我前几日从林子里拾的果子,送给你。”
星野沉默了片刻,弯腰接过那只果子,在空中抛了一下。果子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露出另一面,更丑了。她看着丑果,笑得开心:“谢了。告诉你爷爷,你们很快……不,你们马上就不用为喝水而发愁了。”
说完,她拍了拍小黑马的脑袋,一人一马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马蹄溅起的尘土中。
小男孩愣了片刻,高兴地往家里跑,边跑边喊着“爷爷。”
星野听着身后那渐渐微弱的声音,心头乌云散开不少。
她想,无论如何,至少还有这么一老一少懂她,谢她。
自今日从河边回来后,先遇到树林的少年,后遇到被欺负的老翁,她的内心一直在挣扎取舍。
只要一场雨,此时她与其他所有人的困境都会迎刃而解。她是黎鹿族,她可以召唤这一场雨,只是……
择安的说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