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是夜。

枫桥庄内景色独特，月下一枝秋槐被窗格剪成错落的影，我支着下巴望着外头的商唤凛，他老神在在地挂在树上，仰头看月。

风吹过烛火连带起暧昧的青烟，屋内与屋外的夜色融为一体。

一只白蛾翩翩落在我眼前的窗棂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如无的兰香。

“开始了？”

商唤凛淡淡开口。

我有些好笑地牵起嘴角：“也许，我们走吧。”

枫桥庄庄主刚过花甲，越到这个年纪他心中的恐惧便愈甚，几乎是迫不及待，他在前几日的寿辰上突然宣布要为小女儿，以枫桥庄唯一嫡女的身份，谋一份亲事。

而偌大江湖哪里知道这枫桥庄到底是那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所幸，庄主手握另外的筹码。

——“噔噔噔噔！万众期待！众望所归！现在就由我为大家宣布比武招亲的最后获胜人选——”

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吸气声里，胖领事兀自在台上手舞足蹈上蹿下跳。

而他的身后，

“欸，谁啊？！”

他不耐烦地转头大喊，语调尖而上扬，蒙在阴影里皱起的眉毛也一瞬间舒展，高高耸起。

“啊啊啊——”

他看清后便被吓得跌倒，后颈的血顺着皮肤流下，悄无声息没入衣领。

而他的身前，立着一双绣花鞋，孤零零被一根银丝吊着，偶尔随着晃动折射出细细的白光。

在他跌倒的时间里，那双脚兀自晃着，带着鞋里它主人的残肢的新鲜血液，在墨色背景下划出摇摇欲坠的红痕。

啪嗒——

又一滴血径直溅入胖领事眼里，他痛苦地瞪大眼睛，脸色一瞬间涨得通红，不出片刻又变得青紫，最后归于死灰。

他肩膀高耸，僵直地坐着，背对台下所有人。

我注视着这一切，尽力捂住嘴，却仍止不住肩膀的颤抖。

身旁一个不知姓名的大汉结结巴巴地凑近：“没...没事，你...你，你，你，不用....害，害怕的...”

商唤凛瞥了一眼他，好奇开口：“没事？现在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也放下紧紧捂住嘴巴的手，将脑袋凑到那大汉身前，逼得大汉微仰身体：“大哥，能出什么事呀？...我，我只是来看个热闹的啊....是那领事的说见者有份，来这儿的都能吃上份好酒好菜呢...我可不想...”

那大汉自我安慰似的一拍手掌：“嗐！能有啥，庄里就爱搞噱头，呵呵...等着，我这就上去看看！”

我殷切地看着他，看着他举起胳膊，尴尬地挠挠头。

“大哥...”

“嗐！”他猛地放下手，给自己壮胆，“这有啥！”

顶着其余人呆滞的目光，他迈着缓慢的步子挪上台。火光下他的阴影正正遮住胖领事的身影，但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正能看见那颗镶嵌在凹陷的肩膀里的肥硕脑袋。

我忙又抬手捂住嘴巴，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只见那大汉小心翼翼地避开绣花鞋，蹲下身，谨慎地伸出一根手指，重重点在胖领事背上：“喂！”

胖领事没反应，他又壮着胆子伸手去推：“演也演够...”

——砰

胖领事仍背对着台下坐着。

而那大汉的脑袋却咕咚咚滚到了台下人群里。

台上，染血的银丝坠着绣花鞋，晃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