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记

大半年已过，造船一事进行得如火如荼，迈雅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她的旁敲侧击疯狂暗示让罗多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们一行人的行事风格也低调了不少——至少比起以前明目张胆的挂牌行医而言。

现下让迈雅摸不清闹不明的只有贝拉米一人。

这个人意图不清，如果他的接近是Boss的授意那无伤大雅，迈雅唯独担心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否则贝拉米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周三天准时准点致电联络。

「噗噜噜噜噜——」瞧她是多么心想事成，想什么什么来。

迈雅摘下话筒，心不在焉拨弄着电话虫的粉色大衣。

「迈雅小姐。」

「贝拉米船长。」

迈雅不说话，浅浅的呼吸气息均匀。

「多弗拉明哥让我三天后接你上船。堂吉诃德家族已经进入伟大航路，你的人身安全暂时由我负责。」

电话虫忿忿扭过半个身子阻止迈雅掀开它的大衣，手指一停，迈雅沉默半秒开口：

「少主大人他们进入伟大航路了？丹吉尔这边的事还悬而未决，他就把煮熟的鸭子扔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男人粗嘎的哼笑沿着电线游走，「您的神经比我灵敏，打探讯息不是手到擒来？」

迈雅没理会贝拉米的挖苦，她转转眼睛，喝光杯子里的牛奶。

难怪堂吉诃德家族近来没有派出眼线跟踪她，甚至无人顾及丹吉尔船厂，原来boss打的是这个主意。

丹吉尔船厂树大招风，市政厅态度暧昧不清，海/军未得上级命令不敢擅闯搜查。堂吉诃德家族利用这段真空期，在海/军眼皮底子下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伟大航路。

这段航程被称为“乐园”，可也是藏龙卧虎之地，难怪boss自顾不暇，几乎对她和罗持放养态度了。

用指节轻敲桌面，迈雅的脸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虽然是“放养”，但也意味着接下来的路，她和罗都要自己摸索着走才行。

错一步，就连进入伟大航路的入场券都没了。

她捋清一条思路，沉吟着说：「那就劳烦贝拉米船长三天后接我一趟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话并不适用她和贝拉米眼下的关系。

迈雅的目的简单直接，帮罗在三年内尽快造好一艘可以自由航行的潜艇，但贝拉米的目的是进入堂吉诃德家族，成为正式的成员，打着多弗拉明哥的旗号声名鹊起——他唯独忽略了一点，多弗拉明哥从未认真看待他的努力和付出。

挂断电话，迈雅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托雷波尔想要借刀杀人，除掉她这个心头大患，她不如略施小计返还这份大礼。

迈雅预感她与托雷波尔之间的恩怨会一直持续到未来很久，事实证明她的提前防范多次救她于水火之中，日后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明着暗着无数次帮到了特拉法尔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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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吉尔船厂·1号船坞

粗重的钢筋和铝合板起起落落，焊接枪喷射出的金属火花像节日里的一束束冷花，喧腾的车间热蒸汽弥漫，在吊臂支撑下，一队船工齐齐拉动小孩胳膊粗的缆绳，将半成船体固定在钢筋支撑架上。

领头的壮汉甩动几下包着绷带的胳膊，双臂腱肉鼓动起伏。他往磨破了皮的手心啐了口唾沫，又抓住了粗编缆绳。

「邓肯船工长，您的胳膊和手不要紧吧！？」他身后的船工关切地问道。

「没事，继续！！」壮汉眉也不皱，绳索在另一条胳膊上反绕一圈，浸水的绳索在他古铜色的暗沉皮肤上压出深深的沟壑。

午休间隙，在挤挤挨挨的员工食堂里，邓肯端着餐盘走向一个无人的座位。邻桌的讨论热火朝天，他想安静用餐却不得不被迫聆听。

「我说，我们现在造的可是潜艇呢，据说连海军都没有！」

「你小子又在异想天开了，不是有消息说这图纸是世界政/府那边的吗？海/军怎么可能没有？」

「那你说说，为什么海/军驻扎在港口不动快半年了？难道我们真的是给那天来的五个小不点造船的？那老板去哪里要钱啊？跟那五个孩子吗？」

「你少嚼舌头，吃你的饭！」

「话说，当年的“银星舰队”是不是被海/军全部击沉了？……记得老德尔先生说过，那可是丹吉尔船厂最得意的作品，是北海最闪耀的明珠之一啊。」

「得了得了，陈年往事而已，你现在扯这个有什么用？再强的舰队，也打不过世界政/府啊，你以为北海还是十年前的北海吗？太天真了……」

「咣！」

周围人的注意力全被这不大不小的一声金属脆响吸引，乍一看到船工长犀利瘆人的目光，船工们个个屏息埋头塞饭，偶有胆子大的，抬头困惑地瞄一眼船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