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愿此安宁
张开手抱住我的双腿。
我假装不在意,猛的掀开棉被,对她做了个鬼脸:“抓住你啦!”
阿宁捂着嘴叫了一声,还想要跑,被我提溜着脱了鞋放进大木盆里。
被套上放了皂角液,滑溜溜的,我也脱了鞋教她一脚一脚踩被套,阿宁的脚丫小小白白的,我提着裙角追着她的小脚踩,她咯咯笑得不停。
踩过一面再翻过来踩另一面,泼入井水漂洗时,阳光折射,在晒得暖烘烘的棉被到木盆上架了一条小小的彩虹。
阿宁睁大了眼睛,我擦去她脸上的水珠抓着她的小手,让彩虹停在她的掌心。
是夜,阿宁团在我怀里睡觉,似乎是白天玩得太累了,也不缠着我讲乱七八糟中西合璧的故事了。
我摸了摸她的脖颈,额头和后背,发现她还是有些低热,我坐起身,对着油灯细看,发现她脸色潮红,呼吸也连带着急促起来。
阿宁被我吵醒,半睁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热?”我着急问。
阿宁脑袋贴着我的胸膛,小手抱着我的脖子,哼哼了两声似乎在向我撒娇。
我心慌不已,隔一会就探一下她的体温,即便阿宁被我扰得无法安睡。
漫漫长夜,我都在跟心里的恐惧斗争,浑浑噩噩间,我想起从前一件的小事。
那会儿我十六七岁,也不知道自己是突然长了根反骨,还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祟,我觉得妈妈特别啰嗦抠门,爱多管闲事。
明明说了第二天要穿的球鞋,她头天刷完,导致第二天还没干让我出不了门。
因为水费那一块三毛二的误差价,跟房东在楼道上吵起来让我不敢回家。
还有在店里看上一条裙子,明明已经标了特卖了还跟在菜市场一样跟人砍价,让我忍受店员的白眼。
我喜欢别人优雅漂亮不斤斤计较的妈妈,所以打定了主意不再理睬她。
可也是像阿宁一样,我那次发低烧,赌气没吃晚饭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我妈一趟一趟地探我的体温,吃药、喝水、擦身,忙活了一夜。
第二天她还能早起去市场抢那便宜一块钱的青菜。
那天清晨,我妈冲我说:“吃饭了。”
然后我跟她达成了和解。
事后我舀着粥问:“你不累啊?”
我妈仰着头像是一个战士:“你小时候折腾起来,都是大半夜往医院跑,钱跟石头一样不要命的往里砸,哪一次没把我急死?”
忽然那些莫须有的叛逆、不甘和别扭随风而散了。
成年后工作升学,奔走在繁华的大都市,我逐渐害怕成为一个母亲。
我害怕做不了像我妈那样无私的母亲,那样为孩子披荆斩棘,筑起一堵伟大城墙的母亲。
望着跳动的灯火,我亲了又亲阿宁的额头,替她盖好棉被。
披件衣衫随手捋了捋头发,出门转身去了隔壁,叩响宫门。
等了许久,张答应打着哈欠来开门,嘴里骂骂咧咧:“哪个作死的小妖精,大半夜的还叫不叫人睡觉了?”
我焦急万分,开口才发现声音已经嘶哑:“姐姐 ,求您帮我寻一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