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愿此安宁
天气逐渐转暖,因为给阿宁治病花光了所有余钱,又欠下张答应一大笔债,所以得空我就操持起从前的营生。
有裴随侍在中间牵桥搭线,弄到足够多的红豆和绿豆是轻而易举的事。
起初我拿到那些堪称上等的红豆,差点以为裴随侍已经到了手眼通天能拿御用贡品的地步,后来才知道这不过是御膳厨房每日丢弃的一小部分。
能送进御膳茶房的红豆原是千挑万选过的。但为了能入御口,百斤红豆要选出其中最饱满圆润,毫无瑕疵的,其他被筛出来的红豆全部弃之不用。
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帝王之家的奢靡,非我等常人能想象,它手指缝里漏一点,都足够我跟阿宁在冷宫立足。
把红豆倒进水盆里,阿宁个头虽小也想帮忙,我就挑出一颗红豆跟她说,最圆最鼓的是我想要的,瘪瘪的又瘦又小的红豆是坏的。
其实根本挑不出什么来,但阿宁还是一颗一颗红豆抓在手心仔细查看,嘴里鼓囊着:“圆圆的。”
靠西边最尽头的那间宫室有一片小竹林,上回雨后我去看时已经冒了尖。
提上藤篮钻过墙洞,张答应跟在我后面,打死也不要钻那个狗洞,一听我要去摘竹笋,还是黑着脸抱怨:“你就不能把这洞凿大点么?”
“干脆我明儿在这开扇门,后天把这墙拆了,大后天看太和殿碍事全推了给开成菜地。”我伸手将她拽出狗洞。
张答应没空跟我吵嘴,她抹着脸上的春泥,被面前一片欣欣向荣的菜地吸引了目光。
提着菜篮钻进竹林,春笋果然长出来不少,大的已经有拇指粗细,抓住笋竿往右一掰,咯吱一声格外清脆。
“我想吃笋尖鲜虾汤。”
“没有虾。”我无情拒绝。
“那春笋烧肉,不要肥的。”
“没有肉。”
转眼我已经掰了半篮子,张答应恼起来:“那有什么?”
“油焖竹笋。”我说,“每日遂加餐,经时不思肉。春笋怎么做都好吃的。”
我跟张答应回到院里,阿宁还在挑豆子。走到盆前,撩了一点水撒在她面上。
阿宁见是我,缩着脖子委屈地喊了一声“娘亲”。
我撩水继续逗她,张答应看不过嘁了一声:“孩子心性。”
自打生了阿宁之后,我发现我愈发像个孩子,看见她更像是看见曾经小小的自己。
我撩了一点水泼向她,惹得张答应骂骂咧咧往旁边躲。
距离吃午饭还早,豆子需要浸泡三个时辰,我提议玩会“老鹰抓小鸡”。
张答应不理解:“为什么我扮‘母鸡’?为什么我得陪你们玩?”
阿宁抓着她的衣角,躲在她身后,我张开双爪冲她做了一个可怕的表情,惹得她尖叫着往张答应身后躲。
也不管张答应用不同意。游戏开始,我左攻右击,阿宁扯着张答应的衣衫快要把她勒窒息了。
张答应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被我挑衅了两回,撸起两只衣袖张开双手说“尽管放马过来”。
我围着她转,伺机进攻,她防得滴水不漏,不一会儿三人都出了一层薄汗。
阿宁显然是玩得尽兴,小脸红彤彤的。
我故作沮丧,拖着嗓子说:“阿宁,娘亲抓不住你啦。”
她露出两只眼睛,见我发髻散乱可怜兮兮的模样,忽然就从张答应双臂下窜出来,扑进我怀里。
我被撞得退了一步,抱着她转了两圈。
张答应气得直跺脚:“你见过''小鸡''自己舍身喂‘老鹰’的么?”
阿宁扯着衣袖,伸长了手给我擦汗,还鼓着腮帮子轻轻吹我脖子:“不热不热。”
我戳了戳她的脸颊,去倒热水给她擦手擦脸。
玩了这么久,张答应也累了,坐在饭桌前等着我上菜。
我替阿宁换了身干净的里衣就去灶下准备。
将剥去竹笋外壳,洗净切段,沸水加盐,竹笋焯水去除涩味。
锅烧热加入一勺荤油,油温五成热放一块糖烧至融化。
倒入鲜笋,围着锅边淋入一圈酱油 ,竹笋上色之后,倒入没过笋的清水,盖上锅盖大火烧开转小火烧至断生。
此时酿造的酱油比较咸,中途也就不再加盐。
出锅上桌。除此之外,我从坛子里捞出一块酸萝卜切成片,蒸了一个白菜卷饼。
笋块切得比较大,阿宁可以手抓着啃。
张答应吃得很香,给阿宁围围嘴的时候,她指着窗台上剩下一半的鲜笋问:“留着下顿吃?”
我摇摇头:“用来做酸笋的。”
以前我妈总是弄那些坛子菜,我偏爱新鲜的,嫌春天吃不了几顿鲜笋就过了季。
而我妈像是变戏法一样总能大冬天端出一碗酸笋炒鸡杂,让我过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