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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王府后院凿了一方碧湖，游廊环绕，亭台水榭，是月暄的必经之路。

他没想到两个孩子都没有睡下，竟还在这里等着他，不，该说是守株待兔更合适。

月暄不由失笑。

月绯难得跟秋朗心想到一块儿去，不过她没胆子得罪月暄，见人来了，忙扯了扯秋朗，让他打头阵。

秋朗也是真靠谱，他手提着灯，大落落地立于亭下。

湖面上月光淋漓泼洒，他长身玉立，温润秀洁。月华流照之下，恰似瑶林琼树，渐溶于华光之中。恍惚间，仿佛望舒之神。其人明秀详雅若此，谁能不自叹弗如？

秋朗带青竹暗纹的绲边衣袖被月绯拽得皱了几分。他偏一偏头，心神不宁地看青阶石板夹缝里伶仃的杂芜，抬眼无惧无畏地朝月暄看去。

月暄在距他们约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他斜靠在汉白玉栏杆旁，两手环在胸前，问：“你们兄妹这是干什么？”

秋朗毫不避讳地审视着月暄，他的头发一丝不乱，腰带上那枚镶着绿松石的带头没有移动半分。

秋朗收回眼，他觉得悲哀，他不愿听到有关这男人的任何事，但当一切隐秘的阴私摆到眼前时，他却忍不住一遍遍地去看，这令他联想到痴心的母亲，联想到卑微的自己。

他无法言说的出身，他压抑无望的人生，无一不是父亲导致的。

秋朗和月绯两人都知道月暄哪儿去了，他讥笑：“父亲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月绯站在秋朗身后，睁大眼睛，竖着耳朵猛听，恨不能生出一双招风千里耳。

月暄不怒反笑，他笑的莫名其妙，威胁说：“别质疑你老子，不然有你好受的。”

秋朗冷下脸，闭口不言。

秋朗心术不多，月绯比他擅长抓要害，她冷不丁问，“爹爹一个人回来的？”

“是啊，”月暄说，“你若不高兴，我改日带人回来给你作伴啊。”

“那哪能呢？”月绯嬉皮笑脸的，打着哈哈扑上去抱住月暄的手臂，嘿嘿两声，说，“我们还以为爹爹明儿才回来呢。出去应酬累了吧，要吃宵夜吗，都叫人备好了。”

跟女儿打交道总是简单些，月暄顺口说，“甭麻烦了，我也没胃口。”

秋朗这人不够虚伪，跟他俩没话说，兀自提着灯就要离开，谁也不理。

“慢着。”

月暄蓦地叫住他。

秋朗身形一僵，回眸看过去，月暄手臂搭在阑干上，慵散的半阖着眼去瞧秋朗，夜风吹拂，他抬手勾了勾，说，“过来。”

两人一时僵持住，月绯也退到一边，隐隐担心秋朗会不听话。

月暄却被轻柔的风吹得惬意，他身后的天幕一片漆黑，湖面波光粼粼，像上好的绸缎，花树枝叶扶疏，长明不灭的铜路灯眏出暗香疏影。

秋朗手里的明角灯不过照亮了他身前的方寸之地，重檐琉璃瓦的影子下，他的眉目不太清楚，只依稀看得见隽秀的轮廓。

月暄忽然想起今天见过的那个何家女儿，如果只看皮囊，他无疑是喜欢这种女人的，清水芙蓉，丽质天成，但那姑娘实在太软弱了，空俱莲花之形，却无其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