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
梁皎皎不知道的是,正经想遮遮掩掩的人可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
柳朝云卧在院中央的醉翁椅上,举起酒杯,月色皎洁,她却无心细赏。
她等得有些久了,即便只是小口抿着也喝得微醺。
她明明一心想要远离赵憺,但他让她七夕夜里等着,她竟也乖乖地照做了。早在她答应赵憺留在梁京时,便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他再次到来了不是吗?
逃跑及刺杀失败后,她冷静下来,一下就泄尽了先前的冲劲,她清楚地认知到自己的弱小无助,反抗又有何用?
况且她阿娘就快来了,赵憺的人已前往护送,不能在这时再惹出事。
罢,闹一场,已经换了半个月的安宁,倒也不算亏。
只是她真是厌恶赵憺吗?
朝云心里知道,与其说厌恶,不如说是畏惧。
既畏惧他不加怜惜的鞭笞,更畏惧他的喜怒无常。
又饮了几口,朝云迷迷茫茫地盯着院门。
不多时,赵憺就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走进来,没人敢拦下。
酒杯从朝云的膝上滑落至草地,无声无息。
她闭目装作熟睡,手指却紧紧缠上了衣裙,寒毛卓竖。
赵憺悄然坐下,为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盯了她许久,才凑近耳边,轻声笑道:“抖什么?吾曾许诺不再伤你。”
朝云只当没听见。
“云娘……”
他叹息着,呼吸间酒香弥漫,柳朝云扭头躲开,却被扼住下巴深吻。
唇上传来似轻似重的啃啮,她的双手无力抵抗,身子渐渐酥软,起了潮热。
“想我吗?嗯?”赵憺抱起她走进屋内,粗重的气息游走在她的颈侧的每一寸肌肤,“说话。”
她不言语,给予的反馈却胜似万千言语——
她是享受其中的。
**
孙清和一行三人的意外出现并没有影响梁皎皎和严明恩逛街的心情。沿街美食多,新鲜的玩意儿更多。
“这便是磨唱乐吗?”
梁皎皎手托一个系红纱的精美纱笼,纱笼里的彩绘栏座上立一对土偶娃娃。
摊子上的磨唱乐娃娃均着红衣青裙,有的还戴一顶小帽,造型各异,或立或卧,栩栩如生,有些华贵的会以金玉翡翠、甚至象牙为饰,价值几千钱。
皎皎只挑了两个立着的娃娃,一个举新鲜荷叶,另一个举一朵未开的莲花,饰物纯朴,并不刻意追求华美。
严明恩说,磨唱乐有宜男、乞巧的寓意,大多为妇女所供奉,也因牛郎织女的传说被赋予和美、圆满之意。
除了磨唱乐之外,还有水上浮、花瓜、谷板等等。
其中谷板最为有趣,如同现代的手工小屋。不同的是,谷板上撒了薄薄一层泥土,土上的小草即是发芽的粟。谷板上还摆了一座茅屋,及一些小饰品,看上去极富田园野趣。
两人相伴从这条街市逛到那条,一路玩一路吃,不过一个时辰,皎皎便捧着吃得浑圆的小腹,倚在素舆上不再动弹,眉眼弯弯陷入惬怀。
皎皎一向是如此,逛街的兴头能维持一个时辰,已是极大的进步了。
这副模样落在严明恩眼中,他一看便知皎皎疲倦了。
他早已规划好了行程,故而将带她远离嘈杂,转向离州桥较远的汴河河畔。
梁皎皎懒懒散散的张开手臂伸个懒腰,看灯火点点映在河中,与星月交辉。晚风微凉,带来些州桥旁的喧闹,让此地不至于太过冷清,一切都刚刚好。
一时两人都没舍得出声打破,只愿此夜更漫长些。
皎皎不由仰头看向站在身侧的严明恩,回忆起来到异世后的种种。
初见时他那样淡漠,言语温和却刻意保持着距离,仿佛有道不可跨越的深沟横在二人之间。
那时她伤悲又无措,以为对严明恩而言,前世的情爱已随时间、境遇而逝。
又因有朝云的提醒,她开始有意远离他,谁料严明恩却自己贴了过来。
梁皎皎记得,两人关系的破冰之初是在那间破旧的柴屋,当头顶的蜘蛛开始享用缠绕在蛛丝上的飞虫时,严明恩也微微俯下身,拥着满身狼狈的她相吻。
从此他便一发不可收拾,像上了瘾,一寸寸贴近,处处倾心极意,眼底的脉脉柔情更甚前世。
她能察觉到,严明恩像是在诱她深入,将她困住,让她不得离开、不愿离开,为此甚至不惜显露卑微,极力讨好。
皎皎自然是喜欢他的爱意满盈,但更多的还有心疼与担忧,她知道严明恩现下对她的依恋其实是病态的。
梁皎皎叹了口气,严暾自小衣食无忧,事事顺心,到此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老天爷太爱捉弄人,给了他生的机会,却又让他成了宦官。
皎皎趴在素舆扶手上,爱怜地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