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馆

左右琉璃馆仍在歇业，皎皎趁有天光，似无意地绕琉璃馆转了两圈，稍稍摸清了附近的路，以防万一。

她又在路边小摊处坐着吃了些小食，见琉璃馆开门后，陆陆续续地进出些宾客，并非全数是男子，偶有几位女客。

皎皎虽疑惑难道还有女客的生意，却也庆幸自己不需乔装打扮就能进入，又能省下一笔银钱。

这样想着，她佯装自若，缓步迈了进去。

这是皎皎第一次进燕馆，心中难免有些紧张，迈进内后，便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她暗自打量，只见四周已点上灯烛，使馆内不太暗淡，却也不至于太过烁亮，楼阶、廊道以绫罗彩绢为饰，恰到好处地烘染暧昧朦胧的情调。

更有笙歌袅袅，悠扬萦绕在梁皎皎耳畔，她抬眼向台榭处望去，不禁恍了神。

姣丽佳人或横抱琵琶，或长袖翩跹，顾盼生姿，嫣然含笑。

皎皎本能地迈步近前，忽有幽香扑鼻，身侧传来女子婉转的嗓音：“娘子可是头一次来？”

“嗯？”

皎皎偏头看去，见一朱唇粉面的美人笑吟吟地说着：“娘子若是觉得不自在，二楼还有隔间，娘子可单独唤人来奏乐唱曲。晚娘带您前去可好？”

梁皎皎还没应声，便被晚娘推挽着迈上梯阶。

皎皎上阶时，无意间手指轻轻擦过腰间荷包，她猛然缓过神来，不由大窘。

此时她已身在楼阶，进退不得，只好先随晚娘上去，边走边尬道：“我并非来此玩乐，我是为寻人。”

晚娘闻言脚步稍顿，很快又从容道：“娘子是约了人在此处相聚吗？”

二人已踏上二楼长廊，皎皎停住步伐：“我来寻一位叫于昭的小女娃。”

她怕再生误会，一口气补充道：“未至总角之龄，身体有些孱瘦，但样貌端正，十分乖巧懂事。”

晚娘微愣：“琉璃馆鲜少收年纪这么小的小姐，仅有的几个也并非叫于昭。娘子怕是弄错了？”

皎皎反而松了口气，不是送来做小姐的就好：“我知道她就在此处，兴许是杂役？”

两人已在廊道站了好一阵了，晚娘不禁忐忑地向下望去，听到皎皎的问话，回过脸哑然失笑：“娘子，未至总角之龄的小女娃能在琉璃馆做什么活呢？”

皎皎却是随着她的视线望下去，与楼下台榭边的美妇人对上了视线：“那位是？”

美妇人额心贴了金色花钿，笑意盈盈地点点头，便挪开了眼，同边上的女子谈笑。

晚娘垂下眼，面色淡淡，撩起裙边迈出莲步：“那位是这儿管事的吴妈妈，娘子若想找人，还是去问她吧。”

说着她忽然转过身提醒道：“娘子，您找人便罢了，若想闹事，馆里的五奴可不是白白养着的。”

她似乎见不到皎皎面上的窘态，挂上笑又去招呼别的客了。

梁皎皎抿抿唇，压下不悦，向楼下走去。

她心里想着事，腿肚一抽差点儿踩空阶梯滚下去，幸好边上一位郎君伸手扶了她一把。

皎皎轻声道谢，抬首却见那郎君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与许官人外貌上竟有六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只见那郎君微微颔首，继续迈上楼去。

皎皎眨眨眼，回过神向吴妈妈走去。

吴妈妈早就注意到了她，不但没有躲，反而迎了来，笑道：“这位娘子有何事要寻奴家？”

皎皎经晚娘这一茬，对带走于昭的事心里越发没底，她直言道：“我来寻一个未至总角之龄的叫于昭的女娃。”

吴妈妈执扇轻拍下颌，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皎皎，笑意未减：“琉璃馆并未有叫于昭的女娃娃，娘子找错地了。”

皎皎凑近一步想小声些说，吴妈妈却躲开，似笑非笑道：“娘子还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梁皎皎自觉出乖露丑，索性道：“我知道她是严都知送来的，妈妈不用瞒我。”

她灵光一闪，黠慧道：“是他命我前来带走昭昭的。”

吴妈妈柳眉微蹙，看向皎皎的眼神中多了些探究：“奴家不知娘子在说什么。”

梁皎皎对此早有预料，正犹豫是否要将于昭的卖身契拿出来给她看，吴妈妈却一扭身从她身边擦过，留下一句轻语。

“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