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

台榭上清歌妙舞不止，吴妈妈的离去并未惹来太多关注。

不知她此番是演得哪出。

梁皎皎垂下头掩饰神情，片刻后绕过台榭不远不近地跟上。

从侧门而出，迈下石级入庭园，皎皎才知身后大堂不过琉璃馆内一角。

庭园中芳菲烂漫，毫无秋令颓败萧索之景。

近大堂处另立楼阁，阁中断续传来几声奏乐或吟唱，许是行首们习艺、栖身之处。

除此之外，园中还坐落数间阁子厢房，各具风格。

还没入夜，庭园中无几宾客，来往皆是容颜姣好的行首。

她们见到吴妈妈，忙止了嬉笑，舒眉直腰，端雅地福身问安。

待吴妈妈颔首后，行首们便迈着莲步袅娜而去，还不忘对其后的皎皎递上盈盈秋波。

皎皎心念于昭，为免再次耽迷于娇滴滴的美人，手指轻轻勾上荷包，默数着仅剩的铜钱，目不转睛地盯紧吴妈妈的背影。

吴妈妈许是被皎皎盯得有些不自在，放慢了脚步与皎皎并行，团扇轻摆，笑问道：“一路走来，娘子觉得琉璃馆的行首们如何？”

皎皎的叹赏脱口而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吴妈妈莞尔一笑：“若非如此，奴家的琉璃馆还怎么做生意呢？”

她话头一转，继续问道：“除容貌外，依娘子之见，她们的技艺品性如何？”

梁皎皎语塞，她不懂歌舞，又是头一次来燕馆，方才站于台榭前观赏歌舞的时间连一刻钟都没有，能说些什么呢。

想了想，皎皎只一味地赞道：“行首们技艺精湛，即便是与教坊司的歌舞伎相较，怕也毫不逊色。”

“至于品性，我想由吴妈妈教导出来的行首，定也是极温婉可意的。”

吴妈妈却说：“娘子心中所想不止这些吧。”

皎皎坦白道：“晚娘傲骨不曾消泯，想必其余行首也是如此，这大抵是因吴妈妈给足了她们底气。”

行首们虽笑脸迎客，却不屈节，举止自若，仪态是骗不了人的。

“傲骨。”吴妈妈齿间嚼着这二字，笑容淡了几分，似在失神感叹。

梁皎皎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脚步缓了缓，又落在吴妈妈身后。

皎皎走了有一会儿，足心也酸胀起来，见吴妈妈不声不响地越走越偏，难免心下起了些不好的猜测。

只见吴妈妈脚步未停，在园子尽头一转，向边角的一处小院走去。

吴妈妈推开小院的门走了进去，皎皎迟疑地顿住步伐，里面不会有不少五奴，只待她一进去便将她捆起来关柴房吧。

梁皎皎悄悄将发髻上那根锋利的簪子拔下握在掌心藏在袖下，向后退了两步，站在空旷的草地上。

当她正要开口相商之时，吴妈妈忽然回头笑道：“娘子是大内的人，奴家可不敢动手，就安心进来吧。”

她怎么会知道？

皎皎讶然地抬头看她，吴妈妈却早已转过身先一步进去了。

皎皎握紧簪子，挪步至小院墙边，透过大开的院门探头向里望去。

入眼却是一片用栏栅围起的郁郁葱葱的小菜园。

“再不进来，奴家的两只母鸡可全要跑出去了。”

皎皎向门槛前一看，果然两只橘黄肥硕的老母鸡顶着晃悠的红冠探头探脑地踱步过来。

她连忙迈进去，背身将门掩好，默默地打量着这处与燕馆迥然不同的四方隅地。

除菜园与母鸡外，斜对院门还有一间小屋，极小，从外看去，只能容纳两个女子并立，吴妈妈方才就是进了这小屋。

小屋门前贴近菜园有一口方井，井边置木筒。

另一边则摆了两把交椅，交椅之间拥着小方桌。

看上去像是皎皎在七夕夜买的谷板，充满田间野趣。

远离了大堂、庭园的喧嚣，在此处静坐赏日落夕阳，应当是极享受的。

梁皎皎也不由静下心来，这儿当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一同进屋，吴妈妈却挂上襻膊、手拎小袋走了出来。

两只母鸡看到她走出来，咯咯叫唤，扑腾着拥上前去。

吴妈妈从小袋子中捏出些稻谷，边信步走着边拂手轻洒在地，那两只母鸡低了头冠，跟在其后一下一下地啄着稻谷。

皎皎见吴妈妈眉眼温柔的模样，心下松了口气，吴妈妈虽没松口许自己带走于昭，但应当也不会亏待她，让于昭在此受什么苦。

只是不知吴妈妈将她带到此处，让她见这幅场景是何用意，怎么一言不发，难道是要她主动开口吗？

皎皎渐渐失了耐心，提醒道：“今日我收到严都知的口信，他命我尽快将于昭从琉璃馆带离。”

吴妈妈向她努努嘴，示意她坐上交椅。

梁皎皎刚坐上交椅